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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长途汽车上拥挤不堪。为了多载客,车厢的过道里添了一排小凳子坐人,乘客蜷曲着腿挤在臃肿的行李当中,被卡住了似的。
程锐坐在窗边,混杂着各种味道的空气挤压着胸口,喘不过气。打开窗子,外头凛冽的风呼呼灌进来,身旁的人一边哆嗦一边低声咒骂,只能再关上。
他有些头晕,不得不尽力忍着,想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比想象中要平淡很多,生活简单又重复,时间就过得无比快速。半年都没有回来,想到很快就可以看到姜彻,心情就飘忽起来。
之前在电话里说了回家的时间,并不抱希望地从车上下来,程锐提着行李看到姜彻时,当即愣住,傻傻站在原地。他穿得很厚,一手抱在胸口,驼着背倚在墙上抽烟,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脸。直到程锐走到面前,他才猛然抬头,迅速扔掉烟踩熄,伸手去拉他的箱子,从兜里摸出一顶大帽子,往他脑袋上一扣,说:“家里冷吧还穿这么少,回来就感冒。”
程锐乖顺地松手,把围巾拉高,声音也随着面前的雾气氤氲起来:“怎么过来了”他回来,跟家人说不用接,毕竟是这么大的男生了;更没让姜彻过来,所以见到他,惊讶之余,胸口不住颤动。
“你走的时候不是没送你吗,想着回来了,我来接。就把你送回家,这两天多陪陪你妈,别老过去。”姜彻拉高衣领大步走着,又看看他手,脱了一只手套给他戴上,抓起他右手放在兜里,自己的左手也放进来握着,“跟你说回来的时候多穿点,多大了还不注意。不是说要你买个好点的手套吗别心疼钱。”
程锐把帽子扶正,说:“东城那边,暖气不要钱的似的,很早就开了,不觉得冷,就没穿太多。我室友连秋裤都不穿。”
“你别学那些,男孩子家还图好看再说,咱们这儿能跟大城市比我屋里都架了煤炉,前两天灭了,屋里跟冰窖似的。”
程锐点点头,将下巴埋进围巾里,咕哝道:“是挺冷的。”
“让你不听话。”要不是拉着行李腾不开手,姜彻很想敲他一个栗子,眼下只能过两句嘴瘾,絮絮叨叨说他两句,嘘寒问暖,电话里说过的话又一一重复。下意识紧了紧握着他的那只手。
程锐听得多了,也不作声,心想这比电话里近多了。
姜彻知道这话老生常谈,但不说这些,好像又无话可说。程锐大了,又不在身边,想要讲话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像一个年迈的父亲般,心里满满的关怀,到了嘴上,再无法伶牙俐齿,笨拙得很。絮叨完了,两个人沉默着走,姜彻想了想,又说:“庆哥前几天又不舒服了,还在医院,过两天你跟我去看看。”
程锐说好。
姜彻又说毛子的女儿上幼儿园了,魏宁酒吧生意旺了,拉拉杂杂的。
程锐在侧边打量他直视前方的眼睛,打断他的话:“我在学校里,没事做了就很想你。”
姜彻视线游移,避开他的视线,嘴上还是成年人的架势:“臭小子越活越倒了,大街上别瞎说。”
程锐弯起眼睛,道:“又没人听见。”
“你声音太大了。”
“你害羞了”
松开行李,一巴掌拍下去,姜彻看他吃痛蹲下,踢踢他的屁股,骂:“跟谁学的这些,以前多乖一孩子。”
程锐捂着脑门,心想果真不是谁都喜欢周子文那种调调的周班长开学没多久便勾搭到了女孩子,在寝室没少听他语气轻浮的电话,程锐跟着潜移默化不知不觉学了点,随口说出来,却忘了姜彻不是小姑娘,不能随便调戏。
然而恋人间应当怎样相处,他并不清楚。电影里的故事往往以恋情终成正果结尾,之后细碎的家长里短通通留待想象,也许因为太平淡无趣。想要见到他,想要亲吻和拥抱,想要看着他,太多想念聚在一起,反倒更加没有自信。
姜彻不知道他这些心思,叹口气把人拽起来,继续前进,嘴里嘟囔着:“我就说会跟着学坏。”
程锐默不作声,满心满脑的少年恋爱烦恼。
姜彻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便离开了,程锐明白他是不想给人看见。回家放好行李,知道程湘婷和徐正秋都在店里,便先去服装店。程湘婷抓着他的手端详了半天,说瘦了不少,一番嘘寒问暖,还要得空招呼络绎不绝的客人。程锐见她太忙,说先出去逛逛,等她结束了再一起回家。程湘婷亲亲他的脸,又忙着到仓库取衣服。程锐绕到隔壁文具店,徐正秋抱着婉君看故事书,小丫头一见是他,兴奋地扑进怀里。陪妹妹玩了一会儿,程锐想去酒吧看看。
相比服装店,酒吧要安静得多。魏宁买了窗花灯笼,正兴冲冲地往门口挂。姜彻正扶着梯子,嘴里叼着烟仰头道:“再左边一点,歪了。”
“这样”魏宁侧过头,看到程锐,露出笑容,“阿彻还跟我说你又长高了。”
程锐站到姜彻身边,比了比说:“也没多少。”
被他比了下去,姜彻撇撇嘴说:“我要不是小时候吃不好,肯定要再长的。手大脚大,这都是潜力。现在小孩儿吃得多好。”
“照你这么说,”魏宁挂好灯笼下来,拍拍手挤兑他,“都怪你爸妈小时候净给吃些野菜树根,长不高真可惜。”
姜彻点头,厚着脸皮说:“可不是,都怪吃多了土豆,天天吃顿顿吃,要不然一米八可是松松的。”
“你还有土豆吃不错。”
程锐看看姜彻,说:“不低,挺好。”
魏宁收好梯子,抱着手臂刻意抖了抖,说:“一回来就显摆感情,光天化日,收敛点。”
姜彻摸摸鼻子当没听见,程锐跟着他进屋,偷偷笑了。
程锐放假回来,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呆在酒吧看电影,晚上帮忙干活。睡觉依旧是小孩子的习惯,非要把人当成抱枕,亲亲摸摸爱不释手的,跟得了玩具的娃娃似的。姜彻习以为常,照睡不误。
真要说改变,大概也只有两人独处时的擦枪走火。
这是他最无法预料的部分。有一天他会和小自己十岁的男孩儿,在冬日静谧的夜里相互拥抱亲吻,放松身体,沉浸在异样的快乐里,听到耳边带着深深迷恋的称呼,就兴奋得浑身颤抖,不可思议,偏偏又顺畅得理所应当。程锐渐渐学会了怎样讨好他,不再是先前只顾着自己愉悦的毛头小子,甚至相比较自己得趣,更愿意看到姜彻失神的模样。如此一来,姜彻几乎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境,放纵其中了。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情,便干脆不去想,给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找到了注脚:只是怕臭小子想不开罢了。
姜彻按着腰坐在三个人的饭桌前,想到夜间炙热的情事,脸色不禁发白。虽然知道事已至此,享受比较好,但总归有个疙瘩。
程锐给他夹菜,有些担忧地问:“疼吗”
魏宁在一旁噗嗤笑了,挥着筷子说:“饭桌上别说这么劲爆的事。”
姜彻白他一眼,说:“好好吃饭。”
程锐不大放心,皱着眉还想再问,魏宁插嘴道:“放心吧,不疼,你哥昨天晚上喊得那么好听,一听就享受得很。”
姜彻撇撇嘴,回道:“听见个屁,没声。”
程锐点头,又给他夹菜,对魏宁道:“你少说两句。”
“你俩现在看着,矮瓜比较像哥。阿彻啊,我说,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诚实,你就是嘴硬。”
姜彻抬手一个鸡屁股夹过去堵住嘴,说:“不抽你还当我不敢了,老实点。”
魏宁被噎得直翻白眼,忙吐出来,一边咳嗽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