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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两个人挤一张床,拉灯后,程锐翻了几次身,忽然问:“哥,要是有个人,你以前恨他,他却突然对你好了,你会怎么办”
姜彻眼皮直打架,随口说:“我又不是傻子,打我一顿再喂个糖就忘了,就是狗被打一次还绕道走呢。”
程锐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又所:“今天有个女生说喜欢我。”
姜彻轻呓两声,没说话。
程锐辗转反侧,想到章净,又想到早恋,末了绕到父母身上,蒙眬间想到看过的录像带、完全陌生的身体,直觉恶心,却越来越困,终究睡了过去。
听到姜彻边哼歌边做饭的声音,程锐才睁开眼睛,撑着胳膊想坐起来,又猛地停住了。被子下的衣服上有湿冷的触感。程锐颤颤巍巍地把手伸下去,想要确定似的摸了摸。
顿时整个人呆若木鸡。
同班的男生倒是偷偷摸摸说过这些话题,他觉得他们表情很难看,听到刻意压低又偷笑的声音时,一定会立刻躲开。程锐还是第一次,不免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起来。
一定是录像带的错。乱七八糟的画面蓦地跳到脑海里,男人女人们喘气呼吸的声音被放大,炸得脑子嗡嗡作响。
姜彻端着汤进来,打了个哈欠说:“醒了,快起来,毛子要扔旧货,去捡捡有没你想要的。”
听到他声音,程锐浑身一颤,夹紧腿坐好,低着头纹丝不动。
“还没醒睡傻了吧。”姜彻笑着说,伸手想推他的头,却被躲开了。视线扫到他发红的耳朵,汗津津的后颈有些抖,姜彻皱眉,问:“发烧了”说着就去摸他额头。
凉凉的手背还未贴上来,程锐吓得一跳,抱着被子站起,低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吃了,我回家。”
姜彻把汤碗放下,视线自下而上将他一扫,抱着手不怀好意地说:“你不是尿床了吧”
“才没有”程锐大声反驳,撩起床边的衣服遮着下身就要下床,慌忙中被床单绊到,一个趔趄打床沿上歪了下来。
姜彻忙伸手一捞,刚把他扶稳,臭小子便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踩着鞋子一溜烟跑出去了。
略微一想,便猜到了原因,姜彻憋着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站在凌乱的床铺边笑了出来。直到帮毛子搬箱子时,才恍然想到:当年那个小屁孩,这是长大了啊。姜彻摸摸还带着胡渣的下巴,盘算认识了多少年。一眨眼时间就过去了,臭小子都那么大了,这是要老了吧
毛子把货架上的录像带取下来码齐,大声问:“想什么呢”
姜彻回过神,摇摇头,把箱子放下,问:“搁这儿”
“我看看。”毛子只穿着衬衣,把袖子撸起来,低头看看箱子上油笔写的潦草的字,挠挠头,对着里屋吆喝道:“灵灵,你这写的啥啊过来看看”
里屋厚厚的棉帘子被掀开,毛子新交的女朋友邹灵最近她时常住在毛子这儿打屋里出来,拖鞋啪嗒啪嗒地响。她个子小,裹着毛子的军大袄,走路时看起来摇摇摆摆的,一溜风就能摔着似的。她弯下身子看了半晌,才迟疑道:“武打吧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毛子抬手敲她一个栗子,说:“本来字就丑,再写潦草了跟狗扒似的。”
“有本事你自己写去。”邹灵反手敲回去,又啪嗒啪嗒地进了屋。
“这以后就是你家老板娘了吧准备啥时候办”
毛子傻笑,碰碰他的肩膀,说:“早着呢。倒是你,不是真打算把那外地女的娶回来吧”
“她挣得比我还多,哪里看得上我。”
“这你就不懂了,”毛子递给他一支烟,陶醉地抽上一口,故作深沉地说,“这种风尘女子,最想要的就是安定,有个安定的窝,多少钱也不换。”
姜彻把烟拿在手里,灵巧地从食指转到小指,又转回来,耸耸肩说:“我再没出息,也不能娶个妓女回来吧好歹也是半个姜家人,丢脸丢祖宗脸上去了。”
“成,你有志气。那就没别的考虑”
“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谁要啊再说,还早着呢。”
“也对,”毛子眯着眼睛点点头,“你这样的,干一辈子也没出息。回头跟老姜头似的,一毛钱都攒不下来,还没人管。”
姜彻踢他一脚,说:“我操,有你说那么惨吗,哥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指不定到时候政策好了,蹭个干部当当。”
毛子乐了,吐口眼圈斜着眼说:“你就瞎想吧,现在外头变化大着呢,咱们这儿迟早得变,就我卖录像带都他娘不行了,你还瞎折腾个屁。”
姜彻笑他:“要真不行,你来给我当徒弟,有师傅一口饭,就有你的。”
“你还真想守着那玩意儿一辈子啊我是把你当兄弟,咱跟你说,大城市里人家早都换vcd了,咱们这边早晚得用,我这边一开始卖光盘,你就得失业。”
姜彻说:“到时候再说,要是老爷子知道我把他安家的活计弄丢了,不得气得从地里跳出来。”
毛子不置可否,又说:“你给老爷子披麻戴孝,借东借西地办了事儿,他气什么。”
姜彻笑笑,说:“你先管着你自己吧,新店地方找好了”
“嗯,租在步行街,装修的钱刚好,灵灵给我凑了半年房租,我们商量好了,要是赚了钱,她就嫁给我。”毛子一脸严肃,煞有介事地说,“回头你得给我捧场。对了,要不我那儿地方大,推门就是大马路,开业那天你来给我放电影,放最新的,整个大排场,咋样”
姜彻笑,揶揄道:“这不用着我了成,给你放一天一夜,不收钱。”
毛子敲他,说:“你收我还不给呢哎对了,一说我想起来了,矮瓜最近怎么样”
姜彻看他一脸不怀好意,又想到早上臭小子红透了的脸,怀疑道:“你给他看什么东西了”
毛子嘿嘿一笑,说:“又不是小姑娘,你担心个屁,男孩子家的,早晚得看不是”
姜彻黑了脸,说:“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傻了吧唧的,他妈管得严,你别乱给他看东西。”
毛子讪讪地笑,想到张开翅膀咯咯直叫护犊的老母鸡,说:“矮瓜精着呢,人家那叫沉默是金。”
姜彻嗤之以鼻,继续帮他收拾东西。
一连隔了几天,姜彻正在做晚饭,程锐才又过来,走进院子,抬头看见他,脸上发红。姜彻心想,这孩子是真老实,真傻。
程锐上楼,开口就是别扭的语调:“我今天在你家吃。”
“剩些米饭,吵着吃”
“好。”
姜彻做饭,余光扫到他绷紧了站着的身体,敛着眸子没说话。
程锐站在一边盯着锅里,却如坐针毡似的不自在,脚尖蹭着脚边的地。栏杆底部的水泥有块小突起,疙疙瘩瘩的,他试图用脚尖把它踩下来。姜彻一直不说话,他有些忐忑,终究还是憋不住,梗着脖子说:“我今天还住这里。”
“成。”锅里嘶嘶地响。
程锐闭上眼睛,心一横,小声说:“我那天我是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所以就跑回去了。”
一铲子插下将米饭捣碎,姜彻勾着嘴角,语气倒很平淡:“是吗”
“嗯。”
看着他偏过视线坐立不安的样子,姜彻忍不住抬手压下他头上因为睡觉而翘起来的一缕头发,不去逗他,盛上饭递过去:“吃饭吧。”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姜彻决定还是不要拆穿他了。
这天是周末,姜彻问他作业写得怎样,程锐说还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