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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艰难回答他:“知道华夷的哥哥”
他依旧环着我,风依旧疯狂。但两人间的氛围已经有了微微的不同。
风声渐息,待马儿停下蹄子,开始埋头吃草时,我才睁开酸涩的眼睛,第一个跳入眼帘的就是一条玉带似的小河,倒映着低垂的青云,发着清亮空灵的光。
穆哥解下腰间的酒壶在河畔取水,一身青衣似墨染的宣纸,泛着玉色的光泽。
取好了水,他径直将酒壶挂上马鞍,就要回去。
我看着他做着这一切,和平常待我不同,忍不住问:“你这么痛恨周朝,那么一定看见我就烦吧”
“不是烦”他盯住我,有淡淡的怒气:“是恨”
我一下子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他好像是真的恨,因此现在每看我一眼,就像盯着杀父仇人,吐出毒蛇般的冷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掐紧我的喉咙,希望我立马死去。
但,明显沉浸在恨意中的他是痛苦的,所以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冰冷的眼神下,深藏着无法言喻的也许是十分残酷的故事。
望着他,心中苦涩浓郁。
“我母亲是楼兰人“他眯着眼缓缓撇过头,不愿看我:”她是楼兰第一美女,却爱上单于那样的人。嫁到蒙古的第一天,她就对我说过,要是有一天,楼兰终是湮灭在烽火之下,就请一定要挖出她的祖坟,祭出她的枯骨,以慰我先母在天之灵。”
我被他平淡的话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不是”
他笑得奇异:“不错,我不是你所想的十九王子而是楼兰皇子,我十岁那年潜入蒙古,单于老婆那么多,那个孩子病死,他也无暇过问。只是她太蠢,一旦事情败露,又有几个女子能逃过沦为军妓的下场”
“那“我喉间干涩:“那么这次,楼兰会毁于一旦么”
如果他不想身份公之于天下,那么向周朝臣服的楼兰,千古流传的异域文化终会泯灭于他的手下。他一心希望楼兰能够源远流长存在的母亲,在黄泉之下,流干血泪也不会原谅。
他面向清冷阳光的脸上是近乎冷酷的神情,那一瞬似乎他才是蒙古之王,他才是带领蒙古人民翱翔高空的雄鹰。仅仅只有十来岁的他,浑身就已有掩不住的帝王之辉。
那天他回答我的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我要的不是保卫楼兰,而是蒙古,是你们周朝”
王的气势仿佛磅礴欲发,令人不敢直视。
我转过身,问出心中最想问得话:“你有想过华夷么”
身后一片寂静。
等了好久,我回身一望,原地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我叹口气。
大概这就是他痛苦纠结的来源吧。
坐在狼河边思考良久,我才猛然发现了一件十分重要乃至可怕的事苍天啊他走了,我怎么回去
草原像大海一样包围我,四海茫茫,不见人影,最怕的是会有狼群出现我坐在小河旁,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身后有与我一样焦急的马蹄声响起,我心下一喜,正要起来。突然脖子一阵剧痛,那剧痛延伸到大脑,麻麻的痛感使我昏了过去。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身边大概是柔软的被褥,往上摸大约是金丝鲛纱床帐。安静的房间里,点着幽幽沉香。
我慢慢地睁开眼,睁大一点,再睁大一点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
揉揉眼,摸索着找到了水壶,沿着茶杯到了点水喝。
沉寂之中忽然有人轻轻抱住了我:“周堇”
我紧张身子松弛下来,抿口茶水:“华夷”
“嗯”她捏捏我的肩膀,转到我对面,我只能看到她小小的轮廓:“你眼睛怎么了”
“大概是遗传的,我母亲也有眼疾,本来可以凭靠医术过完寥寥此生,可惜中途发生了些事”我揉着干涩的眼,用茶水的热气滋润。
她半天不做声,过了好久才道:“对不住”
听得出她真心的愧疚,我安抚般地笑笑:“没关系,人嘛,磕磕碰碰总是有的,记得我三岁的时候,也瞎过一次,那时我吓得不得了,对着荷塘愣是不愿意走,最后还是我母亲把我抱了回去,过上几天就好了”
她静静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我笑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婚礼上我还是能够应付”
“我说过我担心了吗”她腾地站起来,竟带着哭腔:“你们都是这样,都会讽刺我”
我站起来,望着她的方向:“华夷”
“对”她哭喊着:“又是这个表情我不用你们可怜,我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告诉我,我就不用现在那么痛苦因为穆哥是楼兰的人,那么他就是我的敌人了我父亲何时变得那么陌生啊,我朝夕相处了八年的穆哥,他竟然要我暗中杀了他,阿堇,阿堇,你在哪里”
她一边擦着泪,一边扑进我怀中:“阿堇,我好怕好怕,这几天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我拿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一旁是我父亲,一旁是穆哥哥,他们都笑着要我杀掉对方,我就要自刎。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我希望我们都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啊”
泪水濡湿了我一大片的衣服,在她语序不清的哭诉中,我似乎感受到了身为皇家人深深的无奈。
偏偏人是多情的。
肩负天下苍生,无法将爱分给每一个百姓的皇帝,怎能不无情
只因多情无用武之地,在政治上只能作为牺牲品,史书上更不会记载你为皇家付出了怎样痛心的努力。
代代如此,我抚着已睡熟的她,我们只能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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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之外是茂密的樟树林,它们经历了亘古岁月的洗礼,已经繁盛得像朵夏季的云盖住了一半的院子。所以就算是在这么闷热的三伏天,在阴凉的林荫下,我和华夷闲适地下起了棋。尽管,我们俩的棋技都烂的成渣
华夷捏起一粒白子,自得道:“你看这棋子多么像我嫩白的皮肤啊真是什么棋配什么人”
我无言堵住了她的棋眼:“嗯,的确是这样”
华夷笑容一僵,随即不寻常地笑了笑:“周堇,你是土生土长的汉人吗”
我瞧她一眼:“当然”
“我记得你们汉人有个很厉害的先生,是很有主见的人,可惜你们周朝的天子却并不喜欢他,这是为什么”
我略略思量:“因为周朝之前,群雄并起,每一个英雄都有胆量都有统一天下的决心。但是先生却叫他们坐以待毙,你觉得他们能够忍受辛苦建立的国家因为一言而被他人窃夺么”
她淡淡的笑渐渐消失:“可是先生说的不对”
“不是”我看着她眼中亮起的火光,低下了眼:“先生说得很对,但是不顺皇意,仅此而已”
她的眼里,烛光微灭:“但是,对的道理总有人信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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