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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全还在暴跳如雷,连声呼喝:“动手,动手。”
可明朝的军户地位卑微,一个正七品的朝廷命官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头上那片苍天,又如何敢乱来。
这下场面顿时安静起来,只余火把燃烧的声音,和马全声嘶力竭的呐喊。
这个时候,吴推官抬着一张椅子走了出来,直接坐在大门口,冷冷地问马全:“你是什么人”
马全冷笑:“我是长芦盐运司使吏目马全,你究竟是什么人,敢带人攻占我盐司军械库”
吴推官不屑地道:“一个小小的胥吏,同本大人说话,竟然站着,跪下”
马全一呆,这才想起官民的分别,如自己这种身份,见了朝廷命官,是没有站着说话的资格。可若是一跪下去,这军械库就别想再拿回来,也别想再浑水摸鱼放上一把火了。
本来,依他的性子,就想心一横,直接杀进去的。
可手下的人一看到这个七品官老爷,心中却是怯了,根本不可能跟自己一起动手。
今日之事,已然是无可挽回了,等下见了刘大老爷、景大老爷和杨大老爷,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杨同知还好,自己毕竟是他的心腹;刘使同身份尊贵,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可景副使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他会放过我马全吗
一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马全楞楞地站在那里,额头上的汗水溪流一样渗出来,落到地上。
看到吴老爷一出场,只咳嗽一声就镇住场面,作为他的亲戚,宗真也是得意扬扬,心想:这才是人上人的威风啊,这才是文官大老爷的气派啊亏得有苏老爷当初将妹子嫁给老二,我宗真才有今日的风光。只需天两,宗某的名字就要传遍整个沧州了。不苏老爷是个举人,将来也是要做官的,以他的手段,将来只怕比吴大老爷的官还大。说起来,苏老爷真是我宗真命里的贵人啊
见马全还木呆呆地站在那里,宗真喝道:“马全,好大胆子,跪下说话”
马全已经彻底傻了。
吴推官摆了摆手:“本官一向不肯同这种卑贱小人说话,多说一句也是脏了嘴巴,将他给叉出去”
“是”宗真和几个士兵轰然应了一声,就要动手。
马全这才醒过来,知道今天这事自己已经控制不住,须得尽快报告三位大人。
当下就恨恨地看了苏木一眼,也不废话,转身抱着头,急冲冲地跑了。
马全这一跑,其他的数千盐兵没以后了主张,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是,以军械库大门为界限,两边人马相互对峙起来。
夜风猛烈起来,已是黎明时分,天气也冷。吴推官做在那里,始终保持着笔挺的腰杆。
苏木在旁边看得心中点头:我这个准老丈人虽然迂腐,却是争气凛然。一般官僚碰到这种麻烦事,多半会绕着走。否则,一个不好,就要将自己陷了进去。带兵跨地区攻占别人的军械库,就算查到实证,也免不了要被言官差上一本,对于自己的将来的仕途也是一笔污点。可为了他心中所谓的天地正气,将牙一咬,脚一跺,干了。
这大概就是古代士大夫的风骨吧
苟利国家生死与,岂因祸福避趋之
不知道怎么的,苏木一笑,心中却有些隐约的不好意思:算计一个老实人,我确实有些过分了。
第四百零八章 天亮了
“起来吧”杨自烈笑着扶起了马全,这笑容显得恬淡而平静。
这里却不是沧州衙门的后花院,也不是州衙同知厅,而是长芦盐政使司的签押房。
没有其他人,整个盐司官衙显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意识到今天晚上的事情关系到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官员和小吏们都在通宵值守,但一个个却垫着脚尖走路,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杨自烈虽然是沧州同知,可个人命运却已经同刘孔和于景亭二人栓在一起,当下也顾不得避嫌,直接坐镇盐司签押房中等着。
但等回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坏消息。
可想,他心中不知道会震怒成什么样子。
马全跪在地上,身体不住颤抖,汗水落了一地。只要有人靠进他,就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热气逼来。
坏了三位老大人的事,马全知道这事的事情不能善了。他身份卑微,刘大人那里自然是去不得的,至于景大人,他可没那个胆子去面对。
想来想去,也只有来向杨自烈请罪。
在来的路上他也预想过,以自己同杨大老爷的关系,多半会逃过一命,但被他责罚一顿,却是免不了的。
可没想到,杨自烈却如此和蔼,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起来:“属下死罪,还请大老爷责罚”
杨自烈却是一把将他扶起来,叹息一声:“这事情不怪你,是本官的错。以前听人说那梅富贵是扬州府吴推官的女婿,而吴大人恰好又经过沧州。按说,梅富贵被发配去盐司,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多半会通过岳家的关系前来说情;又或者,索性逃走,随他岳父一起去扬州躲上几年。”
他摸了摸有点发热的脑门:“却不想,这梅富贵竟然是个狠角色,不但不走,反进了军械库做看守。就这样还罢了,他要去送死,咱们成人之美就是了。可他竟然伙同岳父,攻占了军械库,每每出人意表。碰到这种人,能奈之何”
马全的汗水收了些,心中也不是那么惊恐了:“大老爷,那吴推官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手头又有兵,小人身份卑微,却不敢造次,只能回来禀告。”
杨自烈:“恩,你这么做是没错的,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一切自有本官和刘大人、景大人做主。”
马全没想到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预想不到,有点口吃:“大大老爷,那边可如何是好”
杨自烈笑了笑:“放心吧,你退下吧”
马全这才是彻底的安心了,心中也是感激:杨老爷果然是一个仁慈的人。
然后,又小心提醒:“大老爷,那个什么推官不过是正七品,可没你品级高。更别说同刘使同、景副使他们比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事恐怕得你们亲自出马。”
“主意不错。”杨自烈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气地将马全给打发了。
等马全一走,杨自烈一张脸冷了下来,忙走进签押房的里屋。
里面点着两支粗大的牛油蜡烛,霍然坐着刘孔和与景亭两人,他们身前的几上摆着十几本帐,面前还放在一把算盘。而景亭手中正举着一支笔,显然是在做最后的核对。
军械库的事情两人刚才坐在里间,自然一字不漏地听得全了,都是一脸的灰白。
景亭性子急,将手中的笔狠狠地扔在地上,粗鲁地骂了一声:“作帐作帐,都到这个时候来,还做什么马全无能,办事不利,咱们可都被他给害死了。”
杨同知也是长叹一声:“二位大人,最迟午后,钦差杨廷和大人就要到沧州了,银库那么大缺口,总得想办法填上才是。下官也没想到,这么简单一件事,马全竟然能够办砸,奈何,奈何杨廷和迟早都是要入阁的,如今,沧州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正是他捞取政治声望的好机会,换成我也不肯放过。这次,咱们的麻烦大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景亭一张脸变得苍白。
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