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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头磕得用力,“东”一声,不但将屋中众人吓了一跳,连他自己也被撞得头昏目眩,半天不能视物。
再看他的额头,已经红了一片。
他这突然的举动,让弘治吃惊的同时,然后“哈”一声笑起来。
皇帝这一笑,屋中的气氛松弛下来。
牟斌先前还有些忧心忡忡,可见皇帝这一笑,心中顿时一松,暗道:这个胡顺看似卤莽,此举却将剑拔弩张的情势给缓和下来,即便等下天子有意处罚,也未必有多重。这个胡顺,倒是有些鬼名堂。
这个机会让如何能够放过,笑着拉了胡顺一把:“胡顺,我大明天子接见臣子,都是站着说话的,又不是国家大典,无须三拜九叩。”
确实,明朝的官员,尤其是文官地位尊崇,见了皇帝,若非是非常正式的场合,都不用跪礼。那种见面就磕头的习惯,不过是后人想当然的杜撰。明朝君臣共治天下,皇帝和大臣的关系是董事长和员工,不像清朝是主子和奴才。
胡顺忙闭着嘴巴站起来,依旧低着头不敢朝前看去。
弘治皇帝的声音传来:“牟斌,想必你也知道朕今日传里过来说话,必然是昨夜之事。一厂一卫都是朕身边的亲军,却相互攻衅,伤者无算不说,还四下放火,以至京城整恐,百姓不安。今日早朝,御使们的弹劾折子如雪片一样飞来,说得都是这事,朕的面子可都被你们丢尽了。”
天子的语气中明显地带着恼怒,确实,今日一大早,他就被文官们围攻了一个上午。百官都上折子弹劾厂卫,说这两个机关除了陷害忠良,骚扰百姓,却是百无一用,还请皇帝下诏裁撤。
弘治皇帝虽然信任文官,可也知道这一厂一卫还是有些用处的,不能说裁就裁了,就笑而不语,死活不表态。、但文官们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如果肯放过,一时间,从内阁辅臣到六部公卿都轮番上阵,纠着皇帝不放。
弘治也是被他们烦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午时才脱了身。
一想到文官们的难缠,弘治就郁闷到死,自然对厂卫的当家人没有任何好感,已经准备好狠狠呵斥一番。
况且,刚才徐灿等人先锦衣卫一步面圣,已经提前告了牟斌的状。
在他们口中,锦衣卫就是此事的始作俑者。
毕竟是自己的身边人,皇帝对太监的信任自然要比锦衣卫多上一分,心中免不了对牟斌有些看法。
可胡顺刚才这一恶搞,却让他这一声怒喝显得有些绵软无力,少了那一份威严。
突然感觉到这一点的弘治又看了一眼胡顺,有些哭笑不得,语气竟然缓和下来:“牟斌,你说说这事是怎么起来的,你说完,徐灿再说。”
他这句话一问出口,牟斌就敏锐地察觉到皇帝情绪的变化,立即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陛下,此事臣冤枉啊”
“冤枉,你手下的人无故抢劫我东厂的公费,还有理了”王岳忍不住出言驳斥。
弘治皱了下眉头:“牟斌,你回话。”
牟斌:“陛下,甜水胡同那一代本是锦衣亲军的治安区,一直都是胡副千户负责的,一应经费都由商家供给。东厂虽有坐探,可其职不过是稽查监督,并没有实际权限,也没有道理伸手卡拿规费。胡百户也是一时不忿,这才截流了那笔银子,道理上也说得过去。臣也觉得胡顺此举不妥,正要派人斥责。却不想,王岳却率东厂千余番役猛然发动,围攻百户所。”
“可怜胡百户所领不过百人,又如何是整个东厂的对手。臣也本有意带人平息动荡,可一想,此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臣带着人马过去,只怕要将事态激化。到时候,惊扰百姓不说,惊动了陛下,臣万死莫赎了。”
“所以,臣只能眼睁睁看着胡副千户被王公公围攻,就连百户所也被烧成白地,想的就是顾全朝廷得之不易的稳定祥和的大局。臣,对不起胡百户啊”
“哎,好一个顾全大局,牟斌,朕果然没看错你。”弘治皇帝感叹一声,忍不住点了点头。
听到皇帝夸奖锦衣卫,王岳一双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牟斌不容王岳插嘴,继续哀声道:“却不想,东厂不但不知道收敛,反连京城其他几座卫所一并烧了。臣就算被东厂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是想着隐忍。可臣属下都是蠢人,不懂得这个道理,竟带上人马奋起反击,臣无力制止万死,万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演技帝
胡顺见牟斌说得可怜,也想附和几声,可又想起苏木所说的话,就又跪了下去。
在伏地的一刹那,不为人知地捏破了袖子里的大葱,并在眼睛上擦了擦。
眼泪就不为人意志为转移地流了出来。
弘治皇帝注视着胡顺,见他流泪,就问:“胡顺,先前王岳和徐灿说其他几个卫所被烧一事,非他们所为,并怀疑是你派人假扮,你回话。”
胡顺早被天子的威仪给震慑住了,连话都说不囫囵,还能怎么解释。
他只牢牢地记住苏木以前的话,又抹了抹眼睛。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胡顺这下是彻底地忍不住了,糊了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又张开嘴,不住地干嚎,就是不说一句话。
王岳看胡顺表演得如此过火,忍不住大叫:“胡顺,你就装可怜吧,我们东厂可没攻击其他卫所,是你自己实施的苦肉计吧,好阴险,好阴险,陛下,臣冤枉”
徐灿在旁边不觉得皱了下眉头,作为皇帝的身边人,他对弘治的心性也非常了解。这个天子生性软弱,最见不得别人可怜,刚才他之所以抢先一步带王岳来这里,就是想在牟斌前面将事情解释清楚。
昨晚之事的疑点在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那一群太监,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锦衣卫假扮的。只需咬住这一点,然后请陛下颁旨彻查,事情不难水落石出。
到时候,牟斌就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王岳这一通乱吼乱叫,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反在皇帝心目中落下了一个愚蠢卤莽的坏印象。
也只有这种没用的蠢货,才会干得出无差别攻击其他卫所,将事态扩大化的事情来。
看来,今天这要想搬倒牟斌,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见堂堂七尺男儿哭得一塌糊涂,弘治心中突然难过起来,声音也柔和下来:“也罢,哪里有自己派人烧自己的道理,朕倒是糊涂了,胡顺恩,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朕好象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牟斌立即插嘴:“回陛下的话,胡顺就是上次处置读书人围攻顺天府衙门的那个锦衣百户。”
弘治摸了摸额头:“原来是你,读书人的事情最难处理,难得你想出那么个法子,倒是有些意思。”他笑了笑:“看不出来,胡顺你昂藏汉子,却心思便给,真让人意外。且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他倒是好奇了。
胡顺这才抬起头来,一看,却有些意外。在他心目中,皇帝本该同庙里的菩萨一样才对。可眼前不过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病夫,瘦骨嶙峋,面容苍白。
顿时就楞住了。
弘治见这个硕长壮汉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心中奇怪,顾不得做皇帝威仪,好奇地问:“胡顺,你哭什么呀”
被皇帝这一问,胡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