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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嬷嬷板着一张脸,丝毫不留情面。菀如哀求的目光投向大夫人,却见大夫人面如春花,笑得正璀灿:“嬷嬷教训的是,这孩子被我宠惯坏了,这么大了居然也没个正形,正该严着些管束。”
菀如没法子,只得微收着下巴,目不斜视着慢慢走回去,再拿捏着姿态,婀娜地走回来。
季嬷嬷点点头道:“瞧,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行走坐卧的仪态好学,难学的是那份遇事不慌,沉稳凝练的风度。五小姐在这上头还需要好好练习。”
大夫人拉了菀如的手,特意将她捱了戒尺子的手背翻过来,见着上面浮起一大条红肿,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我这儿还有些事情想与五丫头交待,不敢影响嬷嬷们授课,我先领她过去,晚些再让她回来。”
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这位大夫人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居然直接从课上带人走。左右她要带的既非三小姐,亦非六小姐。两位嬷嬷点了头。
菀如跟在大夫人身后,见她默默地向回走,也不敢多嘴去问到底是何事。只是想着却正好躲懒,心下未免也有些开怀。
到了正屋里,大夫人坐在上首,端起了茶盏看看她。菀如见大夫人面带微笑,不像是恼她的样子,不觉有些故态复萌,将身子凑过去,帮大夫人捶起了肩膀。
“母亲唤女儿来不知是为了何事”菀如声音娇俏,像屋外的黄鹂,听起来颇为悦耳,“对了,前儿母亲赏的麻仁枣泥馅儿酥皮饼可真好吃,不知道是哪个妈妈做的,味浓香甜又不会太腻,不如让她教教女儿,以后女儿也好照样子做了来孝敬母亲。”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笑着将茶盏放回在桌上,指着前方说:“菀如你站到前头来。”
菀如脆生生应了站到大夫人所指的地方。
“跪下吧。”
菀如怔了怔,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大夫人既然叫她跪,她不敢不跪。
见她老老实实地跪下了,大夫人这才站起身,对着陈妈妈说:“这会子有些乏了,我进去小睡片刻,你让人看着五小姐,没我的吩咐不许她起来。”
陈妈妈应了声是,菀如赶紧向前膝行了两步哭着说:“母亲这是怎么了女儿有什么地方做得不是母亲您只管说出来,女儿必定是会好好改的。”
大夫人哪里肯理她,没等她哭着将话说完,那内间的布帘子早放了下来。
陈妈妈笑眯眯地在她身边一站:“五小姐跪好了,想来宫里的嬷嬷们都教导过,这跪着便要有跪着的样子。”
孙姨娘听着消息急匆匆赶来时,菀如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大夫人还在里间歇着没醒,一旁有陈妈妈守着,但凡她要是累了倦了身子有些歪倒,陈妈妈就将戒尺儿在椅子上敲一敲。
这些日子被嬷嬷们的戒尺子早打出了惧意,只听到那尺板子在乌檀木椅背上一敲的声音,菀如就激灵灵打个颤,忙将腰背挺直。
时间久了些,膝盖上传来如被针刺入骨般的疼痛,不止膝盖疼,腰,背,大腿,无一不酸痛难耐。菀如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又得罪了大夫人,从小到大就算她再顽皮也没被人这么罚过,又急又气,又羞又恨,一双眼睛哭得像个桃儿一样,手帕子湿了又没个替换,弄得脸上的妆糊成一片,哪里还能瞧得出半点明丽鲜艳来
看到这样的沈菀如,孙姨娘被唬了一跳,心疼得要命,忙去向陈妈妈求情:“五小姐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这样罚她天可怜见的,也不知膝盖跪肿了没有。妈妈且行行好,让她松快一下。”
陈妈妈看了一眼孙姨娘,这个时候倒收拾得素净起来,也不知昨儿那个打扮得妖媚迷人的姨娘去了何处。
本来不想理她,但好歹当年也曾一同服侍过夫人,并非完全没有交情的,陈妈妈将戒尺子收了,对孙姨娘说:“不是我不想让五小姐松快。夫人说了,在她没起来之前要好好看着小姐受罚。您也是打小儿就一直服侍着夫人的,她的脾性你还不知道现在让五小姐受些苦楚,说不得一会夫人起来了,看着心里疼一疼,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你若现在让她舒服,过会子还不知道她要怎么生受。”
孙姨娘陪了笑脸,拉着陈妈妈的手,悄悄塞了一片碎银子:“好姐姐,咱们这么多年的情份了,你好歹悄悄儿告诉我一声,五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就叫夫人生了这么大的气。”
能怎么的还不是因你不守着本份非要去勾搭老爷
只是这话却不好明说,陈妈妈只是相当隐晦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夫人自然是想着让五小姐好,还能害了她不成如今五小姐越来越大了,眼瞅着下个月是三小姐及笄,再下个月就是五小姐及笄,这都要开始好好说起人家来的,偏就偷懒耍滑不肯好好学规矩,怪道夫人要生气。”
孙姨娘听明白了,什么学规矩的,那只是借口。
真正有用的信息在那句“就要开始好好说起人家来”的话上。
说起人家,便是不能许她进宫的意思。夫人这是怕五小姐阻了三小姐的前程
孙姨娘心中气苦。三小姐是小姐,五小姐也是小姐,同样是老爷的亲骨肉,为何好的前程便要让着嫡出的小姐如今五小姐也是记在夫人名下的,无论是三小姐入选还是五小姐入选,将来得力借风光的都只会是夫人而不是她这个姨娘
夫人这是敲山震虎,警告她们母女不要再有奢望啊
孙姨娘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哭花了脸的女儿心如刀绞一般。她多年隐忍着,处处小心奉承,没有夫人发话,便连老爷身边也不敢立片刻。她这一生已经没了希望,全部的心血都在这个女儿身上,她只希望女儿可以有个好前程,可以锦衣玉食,风风光光,夫人却连她这一点小小的希望也不肯给。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现在总算明白了,什么视如已出,什么娇宠溺爱,夫人对菀如看着是好,可那心里,跟对着猫儿狗儿没什么两样。
她生的嫡小姐,那是天上的白云,梧桐上的金凤。
而姨娘生的庶小姐,就是地上的烂泥,草窠里的野鸡。
对夫人,孙姨娘从前是敬,是畏,是依赖,而现在,只留下了深深的不满和怨恨。
大夫人终于睡足了出来,见着外头跪着菀如和孙姨娘母女两个颇有些意外。菀如早就跪不住了,孙姨娘便在一旁支撑着她。母女二人相互依偎着,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你怎么过来了”大夫人打了个呵欠,坐下来接过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