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兰台密会（2/2）

公子翊闻言，眼底浮现出一抹了然的笑，只是那笑意极淡，在唇角漾开一瞬便收了去：“巧了，我与公子一样，也是来此‘查阅旧例’，以期能更好地‘行事’。”

稍顿，他话锋一转，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只是这兰台的‘旧例’，往往记录在明面上的，十不存一。便如那楚尚书啧啧，三百多万两军饷，好大的手笔，好重的罪孽。”

“听说当年查抄楚府，起获的五十万两官银，成色、印记与国库流出的那一批，分毫不差，可谓‘铁证’。可余下的二百七十万两巨款，却像凭空蒸发了一般，卷宗上连追查的后续都寥寥几笔，无疾而终。还有那些指认他的人证，前脚刚在供状上画押，后脚便齐齐‘伏法’所有能开口的舌头，最后都齐刷刷地断了。周公子，你说说，这究竟是罪有应得，报应不爽？还是有人怕他们日后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一番话虽平淡如菊，但句句都精准地刺在赵玉琸方才翻阅卷宗时生出的疑虑之上。他望着公子翊，见对方平静无波，不似刻意挑拨。

细品其言，却能感受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暗示。这不仅坐实了楚旭东案确有冤情，更暗示着，这兰台中许多尘封的卷宗背后，可能都藏着被精心修饰、扭曲，甚至彻底篡改的“真相”。

就在这时，赵玉琸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库房最里面、光线最为昏暗的角落，竟见那里还藏着一扇更为厚重的铁力木门，门楣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标识，只落着一把看起来就无比坚实、非同寻常的巨大的铜锁，与周围规整的书架显得格格不入。

公子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面啊放着更深的秘密，关乎国本，牵动社稷。非位极人臣者，或得特旨，不得入内。”话语间带上引诱的意味，“周公子就不好奇，那里面究竟是什么吗？”

赵玉琸心头猛地一跳，立刻收敛心神，连忙拱手，语气恭谨无比：“下官职责所在，仅限于市令事务，不敢逾矩，亦不敢好奇。”

公子翊眸中闪过几不可辨的欣赏，随即又转化为一丝淡淡的、说不清是惋惜还是觉得无趣的情绪。他忽的就放过了这个话题：“倒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库房门口的方向，“快出去吧，此地不宜久留。莫让外面等候的人等得心焦。”

赵玉琸知晓言多必失这个道理，只是再次拱手行礼，转身朝着库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迈步前行，步履看似平稳，实则比来时还快了几分。

就在他即将走出这片书架的区域时，公子翊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幽幽传来，他的双耳清晰收入。

“我很期待往后与周公子，再见之时。”

赵玉琸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深邃莫测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

走到外面，一直守在门口的贺谦果然面露焦色，迎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可是遇到了麻烦？”

赵玉琸心有余悸，只好面露歉意的讪笑，掩饰道：“让贺大人担心了。里面架阁林立，路径复杂，光线又暗，晚辈一时不察，险些迷了路，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方向出来。”

贺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见其安然出来，身上也无异状，终究是担心深宫不宜久留，未再刨根问底，只低声催促。

“走吧，”他率先转身，“此地不宜久留。光靠这些死物，看到的未必是全部真相。你需要去找……‘活’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