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汇集EHB(1/2)
最后一片叶子
瓦伦蒂娜数到第一百三十七步时停了下来,这是她从床边走到公寓橡木门的准确步数。她抬手抚摸门框上方,指尖掠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每一道都记录着她曾经的身高。最高处的那道刻痕旁,还留着父亲笨拙的字迹:“十六岁,我的小巨人。”
“今天感觉怎么样,瓦莉娅?”凯瑟琳医生问道,她的声音总是那么柔和,像夏日微风。
“和昨天一样,医生。”瓦伦蒂娜转过身,凭着声音定位,面向客厅中央,“视力没有突然恢复的奇迹。”
凯瑟琳轻轻握住她的手,“视网膜神经的损伤有时是暂时的,我们需要耐心。”
瓦伦蒂娜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一笑。她们都知道这不是真的。爆炸发生三个月了,她的世界从战火纷飞的顿巴斯小镇被硬生生拽到了这个维也纳的陌生公寓。眼睛看不见了,父亲却永远留在了那片焦土上。
“今天有新邻居搬来,”凯瑟琳试图让语气轻快些,“就在你对门,是个画家。”
“希望他不会太吵。”瓦伦蒂娜淡淡地说。
接下来的日子,瓦伦蒂娜逐渐熟悉了雅各布的声响——他清晨出门的脚步声,傍晚归来时钥匙的碰撞声,还有周末画笔敲击画架的轻微响动。他确实不吵,只是存在,像背景音一样规律。
直到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瓦伦蒂娜被噩梦惊醒,爆炸声仿佛还在耳边轰鸣。她摸索着起身,想倒杯水镇定心神,却因颤抖的手打翻了玻璃杯。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瓦伦蒂娜小姐?你没事吧?”一个陌生的男声,低沉而温和。
她犹豫着打开门,“抱歉,雅各布先生,我吵醒你了。”
“我正在熬夜工作,”他说,“需要帮忙吗?”
她摇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这个动作,“不用,我只是需要一点空气。”
“阳台是个好选择,”雅各布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陪你一会儿。这样的夜晚,独自一人并不愉快。”
他们站在阳台上,沉默地听着雨声。奇怪的是,瓦伦蒂娜并不感到尴尬或不安。他的存在像一道无声的屏障,隔开了她内心的恐惧。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突然问,“知道我需要陪伴。”
雅各布沉默片刻,“战争中失去过什么的人,能认出彼此的眼神。”
“可我甚至看不见你。”
“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懂得注视彼此的本质。”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了奇妙的友谊。每天傍晚,雅各布会来读诗给她听——普希金、歌德、莎士比亚。他的声音赋予文字色彩和形状,让她重新“看见”世界。
“今天我想为你画一幅画,”一天,雅各布突然提议,“不是用眼睛看的那种,而是用心感受的。”
他引导她的手触摸不同质感的布料,闻各种颜料的气味,描述记忆中多瑙河在晨光中的颜色。瓦伦蒂娜的指尖下,一个由触觉和想象构成的世界缓缓展开。
“战争爆发前,我是美术系的学生,”她轻声说,“现在却连一条直线都画不了。”
“直线不过是无数点的集合,”雅各布说,“而艺术,从来不只是视觉的。”
随着秋意渐深,瓦伦蒂娜注意到雅各布的咳嗽越来越频繁。有时他会突然中断阅读,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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