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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汇集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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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依旧在旋转,在微笑(天知道这笑容是如何出现在这张不属于我的脸上的!),意识却在极致的撕裂感中窒息。我是谁?垃圾山的小雅?还是此刻这个舞池里璀璨夺目的幻影?哪一个才是真实?哪一个才是虚幻的牢笼?

***

时间在感官的撕裂中失去了刻度。每一次戴上项链,坠入那片由陈哲的感官编织的奢华幻境,都像经历一场灵魂的酷刑。

白天,我是小雅。沉重的身体拖着麻木的双腿,在垃圾山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毒辣阳光下跋涉。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残骸和腐烂的有机物间翻找,被划破的伤口混着汗水和污垢,传来尖锐的刺痛。腹中的饥饿感如同永不餍足的野兽,啃噬着仅存的力气。夜晚邻居的哭闹、争吵和咒骂,像钝刀子割着紧绷的神经。

而夜晚,当项链的冰冷贴上后颈,意识被强行抽离、塞进那具名为“陈哲”的华美躯壳时,感官的冲击则走向另一个极端。

有时是在私密的、铺着厚厚地毯的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夜景,如同铺陈在脚下的星河。陈哲坐在宽大的、如同王座般的皮质扶手椅里,身体舒展而放松。我的意识被困在他的身体里,清晰地感受着昂贵的羊绒地毯柔软至极的触感从足底传来,指尖摩挲着光滑厚重的红木扶手,一种掌控一切的沉稳力量感油然而生。鼻端萦绕着顶级雪茄燃烧时醇厚的香气,混合着皮具和古老纸张散发出的、沉淀着财富与权力的独特气味。他啜饮一口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舌尖品尝到的,是一种我贫瘠味蕾无法想象的、极其复杂而醇厚的风味,带着烟熏、果香和橡木桶的深邃回甘,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带来全身心的熨帖舒适。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璀璨的灯海,一种睥睨众生的、绝对的掌控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我的意识像被浸泡在温热的蜜糖里,几乎要被这极致的感官享受溺毙。来自垃圾山的记忆在强烈对比下变得模糊而遥远,像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

有时,则是在极限的边缘。意识被猛地拽入陈哲的身体时,巨大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我”。耳边是呼啸的狂风!眼前是急速放大的、被霓虹勾勒出锋利轮廓的摩天大楼外墙!他正在做什么?徒手攀爬“天穹之塔”?或者从一架高速飞行的翼装飞行器上纵身跃下?肾上腺素在“我的”血液里疯狂飙升,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每一次惊险的腾挪,每一次擦着巨大玻璃幕墙边缘的飞掠,都带来撕裂般的恐惧和……一种病态而强烈的、掌控生死的快感!风猛烈地撕扯着“我”的头发和衣物,冰冷的空气灌满肺叶。向下望去,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闪烁着无数光点的棋盘,渺小而遥远。这种极致的危险与刺激,是垃圾山的小雅永远无法想象的领域,此刻却通过陈哲的感官,粗暴地烙印在我的意识深处,带来战栗与眩晕。

还有那些觥筹交错的晚宴。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打在无数精致的面孔和华丽的服饰上。陈哲游刃有余地穿梭其中,与不同的人交谈、举杯、微笑。我的意识被迫感受着他优雅得体的谈吐,感受着他指尖轻轻碰触昂贵水晶杯的冰凉触感,感受着他舌头上流转的、每一道价值千金的美食的绝妙滋味——细腻如鹅肝的丰腴,深海鱼子酱在舌尖爆开的咸鲜海味,松露那独特而霸道的异香……味蕾在极致的愉悦中沉沦。耳边是各种经过修饰的、带着恭维或试探的言语,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鲜花和食物的混合香气。这是属于权力和财富中心的气息,优雅、复杂、暗流涌动。

然而,每一次从这极致的感官盛宴中“醒来”,意识被强行塞回自己那具在窝棚里僵硬、酸痛、散发着汗馊味的身体时,巨大的落差都像一盆冰水,将我从头浇到脚。意识在云端和泥沼间反复摔打,每一次转换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灵魂深处的恶心感。我是谁?我存在的意义,难道只是作为另一个世界富豪体验他奢靡人生的工具?那具华美躯壳里偶尔流露出的、对“小雅”这个存在的绝对漠视,甚至是对这具“容器”的欣赏,都让我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一种缓慢而深刻的异化感开始滋生。白天在垃圾山劳作时,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碎片,脑海中会不由自主地闪过昨夜陈哲抚摸红木扶手的温润触感;闻到垃圾发酵的恶臭,鼻端却诡异地残留着雪茄醇厚的香气;腹中饥饿难耐,舌根却仿佛还能回味起鱼子酱那奢华的咸鲜。现实与幻境的边界在感官的反复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属于“小雅”的感知在一点点被侵蚀、覆盖,如同沙滩上脆弱的足迹,被奢华幻境的海浪一遍遍冲刷抹平。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眼神空洞。邻居阿婆担忧地问我是不是病了,我只是麻木地摇头。恐惧不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绝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那条项链,那点贴在后颈的冰凉,不再是带来奇遇的星光碎片,它像一个冰冷的烙印,一个随时会收紧的绞索。

***

这一次的坠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粗暴、更混乱。

意识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掼进陈哲的身体,剧烈的眩晕尚未平息,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就猛地攫住了“我”的喉咙!

视觉一片混乱扭曲的色彩漩涡,听觉里充斥着尖锐的、如同金属刮擦的耳鸣。身体……这具属于陈哲的、理应掌控一切的身体,此刻却像一架彻底失控的机器,疯狂地传递着警报!

肺部如同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空气却吝啬得不肯流入。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毫无规律地搏动,像一只濒死的鸟在疯狂撞击牢笼,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濒临碎裂的恐惧。四肢百骸传来剧烈的、如同被无数钢针同时穿刺的锐痛,肌肉在无法抑制地痉挛、抽搐,力量像退潮般急速流失。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正在迅速崩塌、朽坏,发出无声的哀鸣。

“呃……嗬……” 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挤出破碎而痛苦的嘶鸣。这声音,干涩、扭曲、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完全不像是陈哲那低沉悦耳的嗓音。

视野在剧烈的生理痛苦中艰难地聚焦。

眼前不再是璀璨的宴会厅或俯瞰众生的书房,而是一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病房?或者实验室?巨大的落地窗外依旧是“天穹之城”的夜景,但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看不到里面。室内光线是惨白的、毫无生气的冷色调。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浓烈得几乎盖过了一切,其中还混杂着一种更细微的、类似金属和臭氧的冰冷气息。

最恐怖的,是视角。

“我”的视线,并非来自陈哲那双总是居高临下、充满掌控感的眼睛,而是……低垂的。视线所及,是覆盖在“自己”身体上的……一层薄薄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无菌织物。织物下方,“我”的身体轮廓清晰可见——僵硬,瘦削,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脆弱感。视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动,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

然后,“我”看到了“自己”的手。

那绝不是一双掌控亿万财富、优雅地端起水晶杯或签下巨额订单的手!它枯瘦得如同蒙着一层灰败死皮的骨架,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缺乏血色的苍白,紧紧包裹着嶙峋的指骨。它就那么无力地瘫放在冰冷的、同样覆盖着无菌织物的床沿上,像一件被遗弃的、毫无生气的物品。几根细小的、半透明的管线从手背延伸出来,连接着旁边闪烁着冰冷绿光的监测仪器。

视线继续上移,极其艰难地,掠过同样覆盖着织物的、瘦削得几乎能看见肋骨轮廓的胸膛。

最终,落在了一面巨大的、镶嵌在对面墙上的镜子上。

镜子里映出的景象,让我的意识瞬间冻结,发出无声的尖啸!

那是陈哲!

但……是彻底崩塌、被囚禁在病榻之上的陈哲!

那张曾经英俊得极具侵略性、总是带着掌控一切微笑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令人心惊的灰败和深陷的轮廓。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如同骷髅,曾经锐利如鹰隼的墨色眼瞳,此刻只剩下浑浊、涣散的光,里面充斥着一种濒临绝境的、野兽般的痛苦和不甘。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微微张开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动着干裂的唇瓣颤抖。他的身体……那具曾经挺拔、充满力量感的身体,此刻被束缚在冰冷的仪器和管线之中,像一具被精心保存的、正在朽坏的标本。一种名为“渐冻”的绝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酷地将他的一切生机和力量蚕食殆尽。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项链另一端连接的……本体!

那个在虚拟世界里掌控一切、挥霍感官的“陈哲”,不过是一个依托于尖端神经科技投射出的、强大的意识幻影!而支撑这个幻影的,是这具在现实中迅速走向彻底僵死、连呼吸都成为酷刑的残破躯壳!

巨大的认知冲击如同宇宙初开的爆炸,瞬间将我仅存的意识炸得粉碎!恐惧、荒谬、冰冷的绝望……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令人窒息的空白。

就在这意识彻底宕机的死寂空白中,一个冰冷、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玻璃的声音,艰难地、一字一顿地从这具濒死的躯壳喉咙里挤了出来,清晰地回荡在这片冰冷死寂的空间里,也如同冰锥般刺入我的意识核心:

“这……具……身体……快……不行了。”

声音带着濒死者的绝望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

镜中那张枯槁如骷髅的脸庞,那双浑浊涣散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极其缓慢地、极其精准地转动了方向。那目光穿透了镜面,穿透了冰冷的空气,也穿透了我因极度惊恐而僵硬麻木的意识屏障。

死死地,钉在了“我”——小雅,那个被困在他感官囚笼里的意识——身上!

一种被深渊巨兽锁定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全部存在!

紧接着,镜子里那张枯槁的、如同蒙着死灰的脸上,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拉扯开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微笑。

一个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只余下纯粹冰冷意志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枯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喘息,但那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冰的钢针,带着不容置疑的、主宰生死的宣告,狠狠刺入我的意识深处:

“别……怕……”

他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对鲜活生命的渴望火焰,死死锁定着我意识所在的方位。

“……很快……”

嘴角那抹非人的笑意加深,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绝望挣扎。

“……你的身体……”

枯槁的手指在无菌织物下,似乎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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