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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撇撇嘴道:“什么扬名立万我才不稀罕呢”
“什么”陆罗刹将拐杖重重一敲,“你这丫头是不是疯了连师父的话都敢反驳”
阿紫正想反唇相讥,忽听得屋后的树上传来三声鸟鸣,阿紫猛地想起与萧峰相约的暗号,知道是他在提醒自己要忍耐。当下唯有装作惶恐之状,站起来垂着手道:“弟子不敢,只是我从没想过要扬名立万,所以一时冲撞了师父,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再原谅弟子一回吧。”
陆罗刹瞪着混浊不清的眼睛看着阿紫,停了半晌才冷冷地道:“你给我听好了,你既然已拜我为师,入我罗刹门下,就不能给我丢脸。以后要再敢偷懒,必以门规处置”四十九年来,陆罗刹孤伶伶一人在这遗恨谷里生活,是仇恨支持着她在孤寂中度过,愤世嫉俗让她心理极度扭曲,要是换了别人这般冲撞她,她立时就会翻脸起杀机,但这个阿紫,先是让她因同病相怜将其收留,现今又为她做饭为她斟茶倒水,还会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竟让她被仇恨占据了四十九年的心冒出一丝温暖,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天一夜,但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这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了。
“是,师父,”阿紫答道,“从今往后,师父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绝不皱一皱眉头”
陆罗刹嘿嘿冷笑了几声,“别买口乖,到那时只怕你逃得比兔子还快。”
“不,”阿紫仰起头来大声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只要您吩咐,阿紫万死不辞”
“好你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日后为师要你去杀一个人。”陆罗刹双目微眯,咬牙切齿地道,“只要杀了这个人,让我的大仇人伤心欲绝、受尽折磨,我死也瞑目了”
阿紫立即问道:“师父要杀的是谁弟子现在就去杀了他为师父除去心头大患。”心想要办别的事或者不易,但杀一个人对于萧峰和杨过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陆罗刹打量了她一眼,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再练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是合我们师徒之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而我曾立下重誓,不出此谷看来此仇是报不了了。”说话间,神情既悲苦又沮丧。
“那倒未必,杀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也不一定要靠武功取胜,还有很多别的法子。”阿紫微微笑道。
陆罗刹摇摇头道:“此人精明得很,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常人无法接近,你这种小丫头恐怕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就送了命。”
阿紫还待问下去,陆罗刹却转头看着西下的夕阳道,“日落西山了,你快去做饭,别再罗嗦。”
阿紫不敢再问,唯有转身进屋做饭,这回她不再往饭菜里混药酒,心想每日趁着陆罗刹寒毒发作之时灌她几碗更方便快捷。
冬日的天说黑就黑,陆罗刹和阿紫在微微跳动的灯光下吃着晚饭,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陆罗刹忽然问:“怎么这味道和中午吃的完全不一样”
阿紫眨着眼道:“我怕师父您吃不惯酒味,所以晚上就不放酒了。”
陆罗刹道:“你这丫头倒挺会见风就是雨,我是只随口说说,你就当了圣旨。”
阿紫笑道:“师父的话当然是圣旨,弟子只盼把师父伺候好,让您过得快快活活。”
“快活”陆罗刹咬着牙道,“大仇未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活。”
阿紫正色道:“师父,您的大仇就是我的大仇,请师父告知详情,弟子定将大仇铭记在心,就是拼了性命,弟子也要为师父报此大仇”
陆罗刹侧头看着阿紫,隔了半晌,才放下碗筷沉声道:“好你已入我门下,也该让你知道。”她双目微眯,直直地看着远方,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神色甚是可怖。
“我出生在一个武林世家,我爹以使暗器闻名于江湖,我幼承家学,也练得一手暗器功夫,十几岁时就在江湖上闯出名头,人送外号玉面罗刹。我还在娘胎的时候,就被我爹与一家姓唐的武林人家指腹为婚,许配给那也还未出世的唐家大少爷。唐家在武林中赫赫有名,他们家的大少爷也是武林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为人极为敦厚老实,每次见着我,我没脸红他倒成了红面关公。他们家还有一位二小姐,为人刁蛮骄横,以为有几分姿色便自大狂妄。自小我爹就爱带我到唐家串门,唐伯父是极热情好客的,虽然那时我还很小,但他已经完全把我当自家人看待了。但除了唐伯父,在唐家我没一个喜欢的,唐凌,也就是那个唐大少爷,他自小就木讷,也不爱跟小女孩一起玩,见着我总是躲得远远的。那个唐二小姐唐芸,见着面不是和我吵架,就是和我争东西,我们俩谁都不让谁,吵不赢或者争不赢,她就会一面倒在地上打滚,一面哭声震天动地,直到把我爹和唐伯父哭出来为止,每次我爹看到这种情形,总要狠狠地骂我一顿,然后抢过我手里的东西给唐芸。唐芸立时就会止了哭声,拿着我们争的东西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虽然我很生气,但在我爹面前,我不敢和她争。我爹和唐伯父走后,如果她还在我面前玄耀,我立时又会冲上去和她扭作一团,我实在是无法忍受她那嘲弄的眼神。”
“有一次,我在后花园抓到一只受伤的鹦鹉,她见了,要我给她,我不肯,她就伸手来抢,我可不和她客气,挥拳就打。我们自幼就跟着自己的父亲学武功,其时也学会了些招式,于是两人拳脚交加地打起来,各不相让。我生平逞勇好斗,被江湖人被为玉面罗刹,和小时候老和她打架脱不了干系。她年纪比我小,渐渐招架不住,于是就地一滚,滚在地上放声痛哭。我不理她,从怀里拿出疗伤的药,我们用暗器的,身上总会带着解毒疗伤的药,我挑了一点敷在鹦鹉受伤的腿上,又撕了手帕的一角给它包扎伤口。这时,我爹和唐伯父从厅里出来了,我爹指着我喝道:秋儿,你又欺负你唐家妹妹了说了多少遍了,你比她大,凡事应该让着她,你怎么又和她争东西呢我低着头,没有吭声,心想明明是她不对,你为什么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唐伯父一面笑着对我爹道:小孩儿玩耍争吵是常有的事,陆兄何必认真,别吓坏了世侄女儿一面转头对躺在地上的唐芸道:芸儿,快起来,看把新衣服都弄脏了。唐芸听了,更加放声大哭,在地上滚得像条泥鳅一样。我爹俯下身子去,拉着她的手哄着问她,好芸儿,你要什么叔叔给你问秋姐姐要来。唐芸哭道:我要她手里的鸟儿。我爹站身来,让我把那受伤的鹦鹉给她,我不肯,我爹就火了,伸手过来勒令我给他,唐伯父知道我爹的牛脾气,忙护在我身前道:陆兄,你这样会吓坏孩子,小孩子家,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动气我爹怒气冲冲地道:都是我平日惯坏了她,目无尊长,也不懂得爱护兄弟姐妹。又沉着脸冲我喝道:你真的不给我看着他铁青的脸,心里又委屈又害怕,怯怯地把扑腾着翅膀的鹦鹉递给他,他转身就给了唐芸。然后和唐伯父往厅里走去,全然没有看见我眼里滚来滚去的眼泪,我自小没有了娘,在我爹的调教下,我极少在人前流泪,受了再大的委屈我也会忍住不哭。唐芸拿了我的鹦鹉后,玩弄了一会儿,忽然朝我怪怪一笑,说让我看出好戏,然后起身就走,我好奇心起,就跟在她后面,看她究竟玩什么把戏。她奔到厨房里,猫猫地叫了几声,一只大花猫从桌子下钻出来,亲热地蹭着唐芸的腿,唐芸忽然把手里的鹦鹉扔在脚下,那猫喵地一声,跳起来地朝鹦鹉扑去,我站在门口,一声惊呼还没叫完,那猫已把受伤的鹦鹉扑倒,一下子把它叨在嘴里,鲜血立时把鹦鹉露在外面的半截身子染红,一滴一滴地沿着我给它包扎伤口的帕子流下来。虽然我几乎从来不哭,但那次我还是忍不住哭了。从此以后,我更加憎恨唐芸,无论唐伯父对我有多好,也无法冲淡一丝我对她的恨意。”
“她那双眼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嘲弄我一样,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每次看见她那双眼,总让我火冒三丈。而她看见我生气,她就高兴,看见我倒霉,她就幸灾乐祸,所以她一直在变着法子让我生气让我倒霉。因为唐芸,我越来越不喜欢去唐伯父家,只是被我爹逼得狠的时候,我才一年勉强去一两趟。渐渐长大后,我和唐芸的互相厌恶憎恨已经深入骨髓,我爹再怎么逼我我都不肯去唐家。而且我实在不喜欢那个既木讷又害羞的唐凌,嫁给这样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快活。但我爹却很喜欢唐凌,待他比待自己的儿子还要亲。”
第五节 往事二
“我十七岁那年,我爹和唐伯父就开始商量我和唐凌的婚事,四处张罗着准备办喜事了。我看再也拖不下去,就对我爹说我不想嫁入唐家,因为我不喜欢唐凌,更不喜欢和唐芸同处一屋檐下。我爹一听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到你作主再说唐凌有什么不好你上哪儿找这么一个忠厚老实的人你和唐芸自小玩大,能有什么仇恨而且她终究是姑娘家,迟早要嫁出去的,她能碍你什么事他吹须瞪眼,气得呼呼喘气,我从来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他平时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可是为了我的后半生,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明明是我嫁,又不是我爹嫁,我不喜欢唐凌,往后受罪的是我,又不是我爹,我凭什么要听那狗屁不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下我也站起来道:我说不嫁就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