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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守护之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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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巨树流淌的金辉,如同熔化的黄金瀑布,无声地浸染着涂山的黄昏。暮园花圃笼罩在一片神圣而静谧的光晕中,宁神草的冷香与赤焰鸢尾的暖意交织,本该是洗涤心灵的净土。

然而,对于此刻伫立在花圃边缘的陈暮而言,这份宁静却如同沉重的帷幕,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银锄,为那株新移栽的冰魄幽兰松土。动作僵硬,眼神空洞,视线仿佛穿透了松软的灵壤,落入了某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翻涌着黑暗泥沼的深渊。

怀里的那枚寸许长的玉简,紧贴着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散发着冰冷而黏腻的存在感,如同一条盘踞在心脏上的毒蛇,每一次微弱的蠕动都带来蚀骨的寒意和……一丝病态的、令人作呕的悸动。

那些扭曲的、亵渎的符文,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理智。闭上眼,便是“燃魂血咒”那燃烧灵魂换取毁灭之焰的描述,是“噬元”掠夺生灵精魄的狰狞画面,是“逆命血契”献祭至亲以篡改寿限的极致邪恶。

每一个念头,都在拉扯着他滑向无底深渊的边缘。白日里,他强迫自己专注于容容姐姐交代的事务——核对账目,整理卷宗,照料花圃,用繁复的劳作填满每一寸光阴,试图将黑暗的潮水逼退。

然而,一旦独处,那禁忌的低语便如影随形,带着致命的诱惑,在他疲惫不堪的灵魂深处反复叩问:

若一次“燃魂”,换得震慑寒澈那般强敌的力量,值否?

若吞噬几个恶贯满盈的妖匪精魄,便能缩短与容容姐之间那令人绝望的差距,值否?

若……若那“逆命血契”……真能窃来百年、数百年光阴……

“不!” 陈暮猛地攥紧了银锄的木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额角的冷汗瞬间渗出,沿着紧绷的太阳穴滑落。

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那可怕的臆想,碧色的眼眸深处充满了惊惶和自我厌弃的痛楚。他知道那是万劫不复的邪路!

一旦踏足,不仅自己会粉身碎骨,更会玷污了容容姐赐予的玉佩,玷污了苦情树下那以生命为祭的守护誓言!那誓言是他灵魂的灯塔,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啊!

可那渴望力量的深渊,是如此幽深,如此难以抗拒。容容姐在谈判桌上掌控一切、如同执掌命运权柄的冰冷侧影;寒澈那如同俯瞰蝼蚁般、带着倾慕与占有欲的冰蓝眼眸;迷雾谷猎妖师那声淬毒的“人奸”诅咒;

镜中那几颗象征着脆弱与青涩的“青春烦恼”……这一切,都化作了抽打在他灵魂上的鞭子,鞭策着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任何可能变强的稻草,哪怕那稻草来自地狱。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内心的黑暗彻底吞噬之际,一股庞大而沉凝的气息,如同无声降临的山岳,瞬间笼罩了整个暮园。

空气仿佛凝固了。飘落的花瓣悬停在半空,宁神草摇曳的叶片静止不动,甚至连苦情树流淌的金辉,都在这股气息的压制下变得更为沉凝厚重。

没有刻意释放的威压,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层次和绝对力量的、令人灵魂深处本能臣服的威严。

陈暮的身体骤然僵硬!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缚住,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警报。他猛地抬头,碧色的瞳孔因惊骇而急剧收缩。

花圃入口处,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赤发如燃烧的火焰瀑布,在永恒的金辉下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素白的长裙纤尘不染,纹丝不动,如同最纯净的初雪覆盖在巍峨的山巅。

赤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蕴藏着无尽熔岩的深潭,此刻正穿越空间,精准地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沉静力量,仿佛能看透他灵魂最深处的每一丝褶皱,每一寸阴影。

涂山红红。

涂山之王,苦情巨树永恒的守护者,妖界无可争议的巅峰存在。

陈暮的心跳瞬间停止!血液仿佛在血管中凝固。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怀里的玉简仿佛感应到了这至高存在的降临,骤然变得滚烫无比,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地灼烧着他的皮肉,几乎要尖叫着暴露它的存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红红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那赤金色的眼眸深处,清晰地倒映着少年苍白如纸的脸颊,额角未干的冷汗,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与挣扎,以及那强作镇定却依旧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缓步走来,脚步无声,踏在铺满落花的柔软泥土上,却如同踏在陈暮紧绷的心弦上。

每一步靠近,那无形的、源自绝对力量层次的威压便厚重一分。陈暮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感。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仿佛能将他灵魂都照得无所遁形的目光,但双脚如同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赤红的身影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整个涂山的重量都压过来的沉凝感。

终于,红红停在了他面前几步之外。她并未刻意释放妖力,但那自然散发出的、如同天地本身意志般的气息,已让陈暮感到了渺小如尘的绝望。

他死死地低着头,视线死死钉在自己沾满泥土的布鞋鞋尖上,不敢与那赤金色的眼眸对视。怀中的玉简灼热得如同要爆炸,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暮儿。” 红红的声音响起。并非容容的清泠,也非雅雅的清亮,而是一种低沉、浑厚、带着奇异共振的嗓音,如同大地深处熔岩流淌的轰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敲打在陈暮的灵魂上。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让暮园中凝固的空气似乎都微微松动了一丝。

陈暮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幼兽。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发紧,试图发出声音回应,却只挤出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单音节:“……红红……姐……” 声音细弱蚊呐,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红红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描着他灵魂的每一丝波动。

她能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人类少年体内气息的紊乱,那被强行压抑却依旧如同沸水般翻滚的惊悸、恐惧、挣扎,以及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在他神魂深处的、令人不悦的阴冷晦涩感。

那感觉如同新生的毒疮,虽小,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最近,” 红红的声音依旧低沉平静,如同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心事很重。”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陈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试图用这肉体的痛苦来压制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死死咬着下唇内侧,尝到了熟悉的铁锈味。

“没……没有,红红姐。”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否认,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努力想要抬起头,挤出一个“正常”的表情,证明自己很好。

然而,那强挤出来的笑容僵硬而扭曲,比哭还难看,碧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惶和闪躲,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烛火。

红红看着他这拙劣的掩饰,赤金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澜。那微澜并非责备,更像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没有戳破,只是静静地等待。

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陈暮心头。暮园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苦情花瓣无声飘落的静谧。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感到红红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他的头顶,穿透了他的血肉,看透了他怀中那枚滚烫的玉简,看透了他灵魂深处那正在滋生的、肮脏的黑暗念头。

“是有人欺负你?” 红红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将那份沉凝的威压悄然收敛了几分,如同厚重的云层稍微散开一道缝隙。她向前走了一步,缩短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一股极其淡雅、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安宁的苦情花香,随着她的靠近,轻轻拂过陈暮的鼻尖,奇异地抚平了一丝他灵魂深处的躁动和惊惧。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投入冰封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陈暮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那久违的、如同归巢幼兽感受到庇护般的温暖感觉,猝不及防地冲撞着他冰冷而绝望的心防。

他猛地抬起头,碧色的眼眸瞬间撞入了那双赤金色的深潭。

没有预想中的审视和洞穿灵魂的锐利。那双眼睛沉静如海,浩瀚无边,深处却流淌着一种他从未在红红姐身上如此清晰感受过的情绪——那是关切!

一种如同大地包容万物、如同巨树荫庇生灵的、纯粹而厚重的关切!如同厚重的磐石,沉默地守护着脚下脆弱的幼苗。

这目光,比任何威压都更具冲击力!它瞬间击溃了陈暮心中筑起的、名为恐惧和伪装的高墙。

“没有!红红姐!没人欺负我!” 陈暮几乎是喊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沙哑和急切,仿佛急于证明什么。他用力摇着头,额前几缕微卷的胎发被汗水粘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脆弱。

“真的没有!我……我只是……” 他顿了顿,巨大的委屈、挣扎、对力量的极度渴望、以及对自身软弱的痛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喉咙。

他猛地低下头,避开了红红那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目光,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呜咽的、破碎的执念:

“我只是……想快点变强……再快一点……变得……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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