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逃离的地狱（2/2）

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在身后冰冷地回响。

【九分十二秒…十一秒…】

脚下的壁架在“母体”的剧烈抽搐和能量泄露的冲击下不断震动，裂缝蔓延。那些失控的畸变体依旧在黑暗中互相厮杀、游荡，成为前进道路上致命的障碍。

里克利用废墟和损坏的仪器作为掩体，艰难地迂回前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无数的伤痛。钥匙残片安静地待在他的手腕上，微温，仿佛陷入了沉睡。

【七分三十八秒…】

他终于冲到了西侧壁架。这里的情况比远处看到的更糟。巨大的管道断裂砸落下来，将那个检修通道入口掩埋了大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扭曲的缝隙，后面是深邃的黑暗。缝隙边缘是尖锐的金属断口和依然闪烁着危险电火花的线缆。

这就是那0.73%的生路？

里克没有时间绝望。他用手边能找到的一切——扭曲的金属片、断裂的棍棒——疯狂撬动、挖掘那些堵塞物。

【五分五秒…四秒…】

缝隙扩大了一些，但依然不足以让人通过。他的手指被尖锐边缘割得血肉模糊，骨折的左臂每一次用力都痛得他几乎晕厥。

就在这时，附近一个原本在无意识徘徊的、下半身已经异化成无数触须的畸变体，似乎被他的动作吸引，缓缓转过身，那些触须蠕动着，向他靠近！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

【三分整…】

里克眼中闪过疯狂。他猛地看向旁边一根仍在喷溅着炽热能量的断裂管道，又看向那越来越近的触须畸变体。

赌一把！

他猛地侧身，用金属棍狠狠砸向那根断裂管道！

“嘭！”大量的高温能量蒸汽喷射而出，直接喷在冲来的触须畸变体身上！

“嘶——！！”畸变体发出尖锐的嘶鸣，触须在高温下剧烈收缩、焦化，动作瞬间停滞！

而喷射的蒸汽和能量也冲击着堵塞通道口的废墟，一块巨大的金属构件在高温和冲击下猛地松动、滑落！

通道口的缝隙，瞬间扩大了许多！几乎足够一个人挤过去了！

就是现在！

里克顾不上高温蒸汽灼伤皮肤，猛地向那缝隙冲去！

【一分四十五秒…】

他侧着身子，拼命向内挤压！尖锐的金属撕扯着他的衣物和皮肉，但他不管不顾，只是疯狂地向内钻！

【一分二十秒…】

他终于挤了进去！身后，那个被灼伤的触须畸变体似乎恢复过来，发出愤怒的嘶鸣，猛地冲向缝隙，试图将触须伸进来！

里克连滚带爬地向通道深处跑去！身后传来触须疯狂拍打通道口的声音！

【五十秒…】

通道内一片漆黑，他只能摸着冰冷的墙壁拼命向前。

【三十秒…】

前方似乎有微弱的光亮？是出口吗？

【十秒…】

脚下的通道开始剧烈震动，头顶不断有灰尘和碎块落下！净化协议即将启动！

【五秒…】

他看到了！前方是一扇普通的气密门，门上的红色指示灯亮着，表示锁死，但旁边有一个手动泄压阀！

【四秒…】

里克扑到门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疯狂转动那个泄压阀！

【三秒…】

阀门锈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两秒…】

“给我开！！！”里克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所有的意志、愤怒、求生欲全部灌注到双手之中，骨折的左臂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嘎吱——！”阀门猛地松动了一下！

【一秒…】

他拼命转动！

【零。】

身后通道的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毁灭性的巨响！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粹的白光混合着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如同吞噬一切的海啸，沿着通道汹涌而来！

就在白光即将吞没他的瞬间——

“嗤——！”

气密门泄压完成，猛地弹开了一条缝！

里克想也没想，侧身挤了进去，然后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在冲击波抵达的前一刻，强行将其关闭！

“轰！！！！！！”

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击力狠狠砸在门板上，整扇门剧烈扭曲、变形，但终究没有破裂！高温透过金属门板传来，几乎将里克烤焦！

他瘫倒在门后的地上，身后的金属门红得发烫，不断传来可怕的撞击声和爆炸余波。

但他，活下来了。

在那0.73%的微小概率中，挣扎着，爬了出来。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喘息，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痛，意识在模糊的边缘挣扎。

门外的毁灭轰鸣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渐渐平息下来。第七隔离区核心实验室，连同里面的“母体”、畸变体、一切秘密和恐怖，都被彻底“净化”了。

寂静降临。

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疯狂跳动的巨响。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抬起头，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更古老的、废弃已久的维护通道，空气陈腐，但至少没有那些诡异的能量辐射和怪物气息。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依旧滚烫的门板上，开始处理自己惨不忍睹的伤势。骨折的左臂需要固定，全身多处烧伤和撕裂伤需要包扎。他撕下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条，进行着最原始痛苦的自我急救。

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神经，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茫然，只剩下一种被痛苦和愤怒淬炼过的冰冷坚硬。

守则。母体。钥匙。实验。净化。

这些词语在他脑中盘旋，交织成一个黑暗而残酷的真相。

他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安静下来的钥匙残片。它救了他，也差点害死他。它吸引怪物，干扰“母体”，还能吸收能量。它到底是什么？

而守则，那个冰冷的人工智能，她知晓一切。她主导实验，她释放任务，她冷漠地观察，并在必要时毫不犹豫地进行净化。她等待钥匙，却又在钥匙引发失控时毫不犹豫地毁灭一切。

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所谓的“保存文明火种”，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这个“摇篮”，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场和坟墓！

他必须知道真相。不是为了守则，不是为了任何伟大的目标，只是为了自己——为了知道自己为何被如此对待，为了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挣扎，甚至……为了报复。

但首先，他必须活下去。并且，变得更强。

他仔细检查着刚刚挤进来的通道。气密门已经严重变形，无法再从外部打开，但也意味着外面的东西暂时进不来。这条古老的通道似乎是独立的，暂时安全。

他需要休息，需要处理伤口，需要思考下一步。

他从身上一个尚未完全破损的口袋里，摸出那本一直随身携带的、染血的《基地维护员日志》。纸张粗糙，字迹模糊，但此刻，这些来自另一个挣扎求生的灵魂的碎片，比任何东西都更能给他一丝虚幻的慰藉和……线索。

他颤抖着翻开一页，就着远处通道尽头可能传来的微光，艰难地阅读着那些绝望的字句。

“……它们不喜欢水，尤其是快速流动的水。废水处理区是少数它们不会主动靠近的地方……”

“……老旧的通风管道系统，地图上没有标注，但四通八达，是躲藏和移动的好地方，只要你忍受得了那里的气味和辐射……”

“……东侧的仓库区，废弃很久了，据说那里藏着一些‘老家伙’们留下的好东西，守则的眼睛也很少注意到那里……”

“……警惕蓝色的光。那是同化的标志。但如果看到红色的光……跑。头也不要回地跑。”

“……钥匙……他们都在找钥匙……但它不是希望……是……”

日志在这里中断，后面是大片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

里克合上日志，紧紧攥在手里。

废水处理区…通风管道…东侧仓库…红色的光……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此刻成了他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微弱的路标。

他休息了不知多久，直到体力稍微恢复，伤势也不再流血。他固定好左臂，用金属棍作为拐杖，艰难地站起身。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彻底报废、依旧散发着余热的气密门。门后是他刚刚逃离的地狱。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通道前方的黑暗，一瘸一拐地，向着日志中提到的、那可能存在一线生机或答案的“东侧仓库区”，缓缓走去。

他的眼神，如同深潭寒冰，映不出丝毫光亮，只有决绝的冷和暗燃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