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冰冷回廊(2/2)
笔录?陈默心底涌起一阵荒谬的冰凉。笔录有什么用?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小偷或混混。他们的行事风格,精准、狠辣,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警察?那点例行公事的调查能查出什么?
更大的恐惧攫住了他——那些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灭口吗?任务失败了(他自己没死),对方会不会……补刀?!
这个念头让他如坠冰窟!医院!这里看似安全,但对真正专业的人来说,一个住院病人的信息几乎是透明的!他的病房号,他的伤势状况……
“别动!你现在不能乱动!” 医生按住了因为试图挣扎而牵动监护仪报警的陈默,眉头微皱。
“我……我需要……” 陈默想说“换病房”,想说“保护”,想说那根本看不见却足以致命的威胁,但他知道对一个普通医生讲这些有多么荒诞。“我要见周涛!帮我找周涛!市局刑侦支队的周涛!”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他需要看到熟悉、可信赖的面孔。张天河呢?他坠楼的时候,张天河就在仓库里!他现在怎么样?陈默不敢想下去……
“周涛?”医生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并不在意,“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休息。任何探视都要等主治医生批准。”他调整了一下输液器的速度,“家属已经通知过了,应该快到了。”
家属?陈默脑中一片空白。他唯一的亲人……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满头银发、步履有些蹒跚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她穿着朴素干净的旧外套,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和焦急,眼圈通红。
“默默!”她看见病床上缠满绷带、面如金纸的陈默,声音瞬间带了哭腔,踉跄着扑到床边。
“奶…奶奶……” 看到老人那一刻,强撑的意志瞬间崩塌,巨大的委屈、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混在一起,化成一片汹涌的酸涩冲上鼻腔和眼眶。他想抬手,想抱抱奶奶,但身体如同被锁死的木偶,动弹不得。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奶奶粗糙的手颤抖着抚摸着他冰凉的脸颊和缠满纱布的额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白色的被单上。“接到电话……我……我魂都吓掉了……”
老人的眼泪和哽咽像滚烫的刀子扎在陈默心上。他承受自己的痛苦可以咬牙硬撑,但看见至亲为自己担惊受怕、哭成这样,那份无力感和自责几乎要将他撕裂。
“没……没事了,奶奶……”他强忍着哽咽,想挤出一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不小心摔的……死不了……”
医生轻轻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将祖孙两人的呜咽和绝望留在了这间狭小的冰冷房间里。
陈默看着奶奶花白的头发和沟壑纵横的脸,看着老人粗糙手指上厚厚的茧,心脏被愧疚紧紧攥住。他成了废人……他连站起来拥抱奶奶都做不到了……以后……这个家……
巨大的黑暗吞噬着他。身体仿佛沉在冰冷刺骨的海底。但不能就这样结束!
猎狗……
张天河的生死……
必须有人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这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如同在寒冰地狱里点燃的一点火星,微弱却顽强。
他艰难地移动还能动弹的右手,在奶奶悲伤而担忧的目光注视下,用尽力气,颤抖地探向床头柜——那里放着一只廉价的塑料水杯,里面插着一支半枯萎的康乃馨(大概是护士或者好心路人放的)。他粗暴地将花拔掉扔在地上,冰凉的塑料杯身被汗水打湿。
他需要最原始的信息载体!
没有纸笔?没关系!
他用指甲,在塑料杯身那粗糙、凝结着水雾的半透明表面上,用尽全身的力量,死死地、近乎疯狂地划刻着——
两个歪歪扭扭,却带着刻骨恨意和生存欲望的汉字:
猎 狗
冰冷的塑料杯身留下了浅白的刻痕,像一道无声的诅咒,也像一个垂死者最后的锚点。
他死死抓着那个刻了字的杯子,如同抓着活下去的唯一理由。窗外,阴沉的天空压得很低,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警车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从远处的街道传来,不知是否驶向这死寂的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