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溃败的声音(2/2)
轰!!!
一声远比刚才沉闷无数倍、带着大地共鸣感的巨响!如同万吨级的巨锤狠狠砸进了地表深处!脚下临时铺设的硬化钢板地面都猛地向上弹跳了一下!简易帐篷顶上的灰土簌簌落下!
震源……很近!就在营地内部?!
外面混乱的交响乐瞬间被一种全新的、更加恐怖的死寂取代了。只剩下消毒液喷洒的嘶嘶声,和一些微弱的、压抑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抽空的呜咽。
王刚压在陈默肩上的手竟也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不断被红蓝灯光扫过的深绿色顶棚,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外面的炼狱。
一个穿着厚重白色全封闭防护服、从头到脚包裹得如同生化幽灵的身影,踉跄着、几乎是扑爬滚打般地冲进了隔间门口。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陈默病案和几页被匆忙填写的表格的透明塑料文件夹。来人脸上那多层叠加的透明面罩内侧全是凝结的雾气和水珠,剧烈奔跑让他如同刚从深水里捞出来,每一口喘息都带着防护滤罐吸吐气特有的粗重嘶声。
他冲到王刚面前,声音透过面罩,带着强烈的电磁干扰杂音:“王……王队!A区汇报……初步结论……新发现的暴乱感染者……体征监测……体内……体内……”他急促的喘息着,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描述那超越医学认知的景象,“……他皮肤下……尤其是背部……有大量……成束的……活体根系……在……在快速生长!刺破皮肤……在攻击过程中……那些根……像……像藤蔓一样……在……在吸食……死者的……的组织液!” 他艰难地喘息,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就像……植物……在摄取养分?!”王刚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这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他一把夺过那透明的塑料文件夹,里面几张匆忙打印出来的照片滑落一角——一张极度扭曲诡异、嘴角被无形力量撕裂至耳根的痛苦“笑容”人脸特写!那笑容下裸露的颈部皮肤下,清晰可见无数深红发黑、如同细小蚯蚓般正在搏动鼓胀的诡异脉络!另一张照片更触目惊心,是一个暴乱者被击毙后,后背防护服破碎处露出的景象——血肉模糊的烂洞里,赫然伸出几条沾满黑污粘液、如同老藤般盘曲扭结的暗红色肉质根须!它们像吸血的怪蛇,末端甚至紧紧缠绕、刺穿了旁边一只掉落在地的、被污染的手腕!
一股寒意瞬间从陈默的尾椎骨窜上头顶!比墓穴深处的粘液更加冰冷!他想到了老李头!那被吞噬同化的矿工!现在,这种异变正在隔离区内活人身上迅速复刻!从内部刺破!
“另外……”防护服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变得更加艰涩,指向了被王刚强行按住、脸色惨白如纸的陈默,“……他……他的左手……伤口……根据初步清创录像和体征回溯……有……有不明原因反复渗液……不是血液的……渗出液……具有……具有微弱黏性……采样分析初步显示含有不明植物……细胞裂解活性成分……”他抬起带着厚手套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文件夹里另一张被压在底部的、极其模糊的、对陈默左手掌心伤口进行冲洗擦拭时拍摄的照片一角——冲洗灯下,那深可见肉的撕裂创面上,的确覆盖着一层极其稀薄的、近乎透明的、微微粘稠的……胶冻状物质!像某种腐败植物渗出的组织液!隐约还能看到极细微的、几乎不溶于生理盐水的暗红颗粒!
钥匙!陈默的血液!他的伤口!他就是那扇门的核心!那枚戒指引导的坐标,也是……容器?!
王刚的目光如同两颗凝固的、燃烧的铅弹,重重落在陈默冷汗淋漓的脸上。那里面再没有询问,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审判结论,冰冷地烙印下来。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噜……”
一种极其怪异的、极其粘稠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震动,如同被刻意放慢了无数倍的水泡在泥沼深处冒出的声响,极其突兀地在帐篷角落里的地面下响起!
声音微弱,却穿透了外面混乱过后的死寂余音,穿透了帐篷内所有杂音,精准无比地传入了陈默和王刚的耳中!
王刚猛地扭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那个角落——那里是简易卫生间排污口的金属盖板位置。一切平静,只有消毒水的白雾在灯光下缓缓沉降。
然而,陈默的心脏却在这怪异的“咕噜”声响起的同时,如同被一只冰冷枯槁的巨爪狠狠攥紧!肺部的灼痛、全身的撕裂痛感、伤口的麻痒……这一切感官噪音瞬间被另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灵魂冻结的存在感彻底压制!
他感觉到了!
不是耳朵听到,而是骨头、血肉、每一根神经末梢,都感应到了脚下那片冰冷坚硬的地面深处传来的……细微蠕动!
像是有……无数条冰冷粘滑的……巨大树根……在厚重的土层和坚硬的混凝土之下……在黑暗的最深处……被某种至高意志缓缓驱动着……朝着……朝着他所在的这个位置……缓慢地……无声地……钻掘而来!
他左手的伤口猛地一跳!麻痒与鼓胀感骤然加剧!一股微弱的、冰冷而熟悉的诱惑,如同最深的寒潭涟漪,从掌心瞬间荡漾到全身。渴望……靠近……那大地深处搏动温暖的……“核心”……
王刚的目光从角落收回,再次死死锁定陈默的脸。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并非运动所致,而是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惊惧。他捕捉到了陈默脸色的变化——那不仅是恐惧,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唤起的诡异感应!
陈默剧烈地喘息着,试图抵抗那几乎要吞噬理智的低语,猛地抬起右手,死死按在灼痛闷胀的胸口。
就在右手离开冰冷床沿、按向胸口的刹那!
“噗。”
一声轻得如同蚊蚋、却又清晰得令人胆寒的裂帛声,突然从陈默裹着纱布的左手掌心传了出来!
一小片刚刚更换上去的、用于覆盖创面的白色吸水纱布,被里面鼓胀的压力猛然顶破撕裂!一小股极其粘稠、颜色如同腐败葡萄酒般深沉发暗的……“汁液”,带着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混合了槐花腐熟、根茎溃烂和浓缩铁锈的极致腥甜气息,从裂口处猛地渗了出来!
猩红粘稠的液体,正从撕裂的纱布下缓缓渗出,顺着那干枯颤抖的手指……滴落。
那气息,甜美,浓郁,带着尸骸的余温,是春天的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