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四仰八叉的姿势(2/2)
刷!
刷!
刷!
每一刷,都用尽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屈辱、不甘、愤怒和那点可笑的渣男梦,连同这满舱的污秽,一起刷掉!木屑混着污垢飞溅,沾满了他本就肮脏不堪的脸和衣服。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绝望的困兽,在腥臭的牢笼里,做着最无谓、最疯狂、也最卑微的反抗!
浑浊的汗水混着泪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老脸流下,滴落在腥臭的舱底。
他一边疯狂地刷,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带着血腥味的低吼,像是在诅咒,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宣泄:
“刷!老子刷!”
“不就是当培养皿吗?老子当!当给你看!”
“活到八十!老子偏要活到八十!”
“开游艇!玩美女!老子……老子下辈子投胎也要玩!”
“阮文雄!阿芳!你们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儿子开了保时捷……老子……老子在坟头也要按喇叭!按三声!气死你们!”
疯狂的刷洗声和嘶哑的诅咒,在腥臭污秽的鱼舱里回荡,被厚厚的船板隔绝,传不到外面喧嚣的海浪和阳光里。只有角落里几只肥硕的老鼠,被这疯癫的动静惊扰,吱吱叫着钻回了黑暗深处。
包德发像条被抽了筋的老狗,瘫在腥臭污秽的鱼舱底板上,浑身脱力。手里的硬毛刷掉在一边,沾满了黑红色的污垢。刚才那通歇斯底里的发泄,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也抽干了他那点可怜的悲愤。汗水、泪水、鱼血、内脏粘液、还有漂白粉水,混合成一层黏腻腥臭的“盔甲”,糊满了他松弛的皮肤和那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粗布衣裤。每一次呼吸,都灌进满满一胸腔地狱的味道。
“起来!废物!靠岸了!” 舱口传来水手粗暴的吆喝和踹舱板的声音。
包德发连眼皮都懒得抬。靠岸?不过是换个更臭的牢笼罢了。他心如死灰,感觉自己就是砧板上最后一点烂肉,连被扔进绞肉机的资格都没有。
他被粗暴地拖上甲板。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映照着眼前更加混乱、喧嚣、气味更加浓烈的地狱芽庄最大的露天海鲜批发市场到了。
码头边挤满了大大小小、散发着浓重腥气的渔船。卸货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争吵声、鱼贩拍打案板的啪啪声、还有苍蝇震耳欲聋的嗡嗡声,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声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鱼腥味、海水的咸涩味、腐烂海藻的恶臭、汗臭味、劣质烟草味……各种气味像无形的拳头,狠狠砸在包德发脆弱的感官上。地面上污水横流,混杂着鱼鳞、内脏和垃圾,黏腻湿滑。
包德发被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污秽不堪的地面上,每一步都打滑,像在刀尖上跳舞。他被带到市场深处一个最不起眼、也是气味最冲的角落摊位。摊主是个脸上有刀疤、眼神凶狠的越南胖子,叼着烟,正用沾满鱼血的手数着肮脏的钞票。阮老大跟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刀疤胖子嫌弃地上下打量着包德发,像在评估一堆卖不出去的臭鱼烂虾,最后不耐烦地挥挥手。
“以后你就跟疤叔!”水手把包德发往前一推,像丢垃圾一样,“搬货!刮鳞!掏内脏!手脚麻利点!干不好,没饭吃!” 说完,像躲瘟疫一样快步离开了这臭气熏天的角落。
疤叔(包德发在心里自动命名)连个正眼都没给包德发,随手丢给他一把豁了口的破刀和一个沾满污垢的塑料盆,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山、还带着海水腥气的各种杂鱼烂虾:“刮!掏!弄干净!敢偷懒,打断你的腿!” 生硬的中文带着浓浓的威胁。
包德发看着那堆还在微微抽搐、死不瞑目的鱼虾,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认命地蹲下来,拿起那把钝刀。鱼鳞又硬又滑,刮起来震得他本就酸痛的手腕发麻。掏内脏更是个噩梦!滑腻腻、腥乎乎的东西沾满一手,那股混合着消化物和海水腥气的恶臭直冲天灵盖!他一边机械地干着,一边不停地干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