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流星与献祭（2/2）
她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直愣愣冲向传送阵。她的脑海中，早已计算好了一条曲折的Z字形规避路线。路线穿行在倒塌的金属梁架之间，掠过还在燃烧的怪物残骸，紧贴着能量爆炸后形成的短暂安全区边缘。
快！再快一点！
耳边的风声呼啸，混杂着怪物的嘶吼和能量爆炸的闷响。一道影犬的残影从侧前方扑来，利爪带着腥风，几乎要钩住她的背包带！她腰肢不可思议地一拧，身体在高速中强行偏转了一个微小角度，利爪擦着她的马尾辫末端掠过，割断了几缕发丝。
砰！
陈浩构筑的第一道灵能护盾在她前方五米处亮起，恰好挡住了一道斜刺里射来的、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的黑暗能量流箭。护盾剧烈闪烁了一下，像被石子击中的水面，荡开涟漪，随即破碎成光点。陈浩在后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赵小琳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护盾的破碎，但她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减速。靴底的灵能推进器再次短促喷发，修正方向，让她险之又险地绕开了一根从头顶砸落的、燃烧着的金属横梁。
第二道护盾在她即将冲入一片相对开阔、却布满能量乱流的区域前亮起，勉强偏转了几道流窜的电弧。护盾同样应声而碎。
第三道……
陈浩的脸色已经白得跟鬼一样，按在阵盘上的手抖得厉害，指缝间渗出血，那是灵能透支、经脉受损的迹象。但他依旧死死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小琳那道在枪林弹雨中疯狂穿梭的娇小身影。
外界的一切——怪物的咆哮，爆炸的轰鸣，飞溅的碎片，擦身而过的死亡——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和扭曲的光影。赵小琳的世界，缩小到了极致。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几个冰冷跳动的数字：
“发射弹道修正量：+0.3弧秒”
“干扰器内部虚空能量浓度：97%……98%……超载临界！”
“距离预设引爆坐标：147米……135米……”
“目标节点相位不稳定窗口倒计时：1.4秒……1.3秒……”
她的双手，死死抱着怀里那台震颤越来越剧烈、嗡鸣声已经尖锐到刺耳的“炸弹”。即使在剧烈的颠簸和规避中，她的手指依然稳定得可怕，在设备侧面那几个预留的物理按键和旋钮上快速操作着，完成最终的超载能量锁定，并将引爆倒计时，与脑海中那个飞速减少的窗口倒计时，进行最后的、毫秒级的同步校准。
一颗燃烧着自己、划破绝望夜空的流星，正带着唯一的、微弱的希望，义无反顾地撞向那轮狰狞的血月。
“8秒……”
倒计时在脑中无声地跳动，比心跳更沉重，更急促。
赵小琳的身影在废墟和爆炸的火光间疾掠。靴底的灵能推进器已经过热，发出不祥的噼啪声，最后一次短促喷发后彻底哑火，只剩下惯性带着她向前冲。她落地一个翻滚，卸掉冲击力，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擦出血痕，却感觉不到疼。
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锁死前方。
那里，在巨大、如同活体心脏般搏动的血色传送阵基座下方，一个不那么起眼、但数据模型中异常清晰的“凸起物”映入眼帘——那是“灵脉-虚空能量初次混合与缓冲节点”在物理结构上的外在体现。它像一簇生长在邪恶巨兽体表的、暗红色的半透明水晶瘤，随着能量流的泵送，有节奏地膨胀、收缩，散发出肉眼可见的、令周围空气都微微扭曲的空间波动。
就是它！
“7秒……”
目标就在眼前，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但这最后一百米，是真正的死亡地带。
嘶——！
尖锐的破空声从侧后方袭来！一只被陈浩遗漏（或者说陈浩已经无力兼顾）的“虚空撕裂者”，如同黑色的闪电，挥舞着镰刀般的前肢，从一处断墙后猛地扑出，直取赵小琳的后颈！更远处，数只影犬也嗅到了“活饵”的味道，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来。
陈浩的掩护火力已经稀疏到了极点，最后一道诱饵光幕在远处闪烁了一下，连一只影犬都没骗到就消散了。
赵小琳甚至没有回头。
在撕裂者镰刀即将及体的瞬间，她猛地向前扑倒，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滑行！镰刀的尖端带着腥风，擦着她的后背划过，“嗤啦”一声将她本就破损的背包彻底撕裂，里面的零星工具和零件叮叮当当洒了一地。
滑行还未停止，她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躲开了一只影犬从正面扑来的撕咬。那只影犬收势不及，一头撞在她刚才位置的半截钢筋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6秒……”
没有时间喘息。赵小琳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冲向前方一处半塌的混凝土掩体。刚躲到后面，几道黑暗能量束就“砰砰砰”地打在掩体另一侧，炸开一团团黑烟和碎片。
背靠着滚烫的掩体，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也能听到外面怪物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的嘶吼和脚步声。
没有退路了。
她低下头，看向怀中那台干扰器。它震得她手臂发麻，外壳烫得几乎要握不住，几道新增的裂痕里，透出越来越刺目的、不祥的紫黑色光芒，内部的高频嗡鸣已经尖锐到让她耳膜刺痛。
就是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用肩膀顶住掩体，空出一只手，食指在干扰器顶部那块已经出现裂纹的触摸屏上，稳定、快速、精准地划过。
屏幕上，代表超载锁定的红色进度条走到尽头，一个骷髅头标志闪烁了一下，变成绿色。
最终引爆倒计时同步程序启动，开始与脑中那个飞速流逝的窗口倒计时进行最终校准。
嗡——！
干扰器猛地一震，表面的温度骤然又升高了一截，那股狂暴的能量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壳而出！
“5秒……”
赵小琳从掩体后探出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外面。怪物们正在合围，最近的影犬距离她藏身的掩体已经不足二十米！留给她的空间和时间，都到了最后关头。
不能再躲了！
“4秒……”
就是现在！
她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从掩体后窜出！不是继续向前跑，而是向着侧方一处由倒塌的金属支架和混凝土块堆成的、相对较高的废墟顶端，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去！
这个动作完全出乎怪物的意料。几只扑向掩体的影犬扑了个空，撞在一起。
赵小琳不管不顾，手指抠进缝隙，靴子蹬踏着凸起，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碎石和灰尘扑簌簌落下，手臂被尖锐的金属边缘划开新的伤口，鲜血直流，但她仿佛没有知觉。
“3秒……”
她终于爬上了废墟顶端。这里比周围高出两三米，视野陡然开阔。
正前方，毫无遮挡，那条她计算好的、虽然充满能量乱流但相对“干净”的投掷抛物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抛物线的尽头，就是那颗正在规律脉动、仿佛在嘲笑她的暗红色水晶瘤——目标节点。
而她所处的位置，正是最佳投掷点。
狂风呼啸，夹杂着能量乱流的尖啸和怪物愤怒的嘶吼。几道流窜的能量束从她身边划过，带走几缕发丝和衣服碎片。
赵小琳站在废墟之巅，狂风卷起她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头发和衣角。她的身体微微后仰，双脚如同钉子般死死钉在凹凸不平的废墟表面。
双手，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地、如同环抱生命本身一样，环抱着怀里那台已经变成即将爆发的超新星、剧烈震颤、紫黑色光芒几乎要透体而出的干扰器。
弓弦，已然拉满。
她的目光，穿越了最后几十米的死亡距离，无视了周围合围上来的狰狞怪物，无视了远处传来的任何声响，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锁定了那颗脉动的暗红色心脏。
脑中，最后的倒计时，如同丧钟敲响：
“2秒……”
“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