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老兵的觉悟(2/2)
赵老蔫吐出草茎,幽幽道:
“狗剩说得不全错,疤瘌你也别太小心。陛下这次是下了血本了,粮饷足,家伙好,还有那么多大炮火铳。”
“我看呐,就是瞅准了建奴家里闹别扭,出去捞便宜。这仗,有机会。”
王疤瘌停下磨刀的动作,看着跳动的篝火,缓缓道:
“银子是好东西,谁不想要?老子这半辈子,杀人,也差点被人杀,图的啥?不就图个老了能安稳稳吃口饭,不给子孙留个贼名吗?”
他摸了摸脸上的疤,
“陛下说话算话,这银子,值得拼一把。但都给我记住了,活着,才能拿到银子!都机灵点,别傻乎乎往前冲,看着点旗号,听着点锣鼓,保住命,才有福享!”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老兵的共鸣。
他们渴望那五十两一颗人头的厚赏,那足以改变他们这些底层军汉乃至家族命运的财富。
但他们更珍惜自己的性命,多年的厮杀经验告诉他们,莽夫死得最快。
他们算计着风险与收益,将这场出征视为一次高风险,高回报的搏命之旅。
回乡,买地,娶妻生子,安稳度日……
这些朴素而遥远的梦想,支撑着他们面对关外未知的强敌。
对于皇帝,他们或许没有多少忠君爱国的抽象概念。
但“实发赏银”这四个字,比任何大道理都更有力量。
与老营的沉稳算计相比,外围那五万新军的营地里,则弥漫着一种几乎实质化的焦虑和惶恐。
这些新兵,入伍最长的也不过两三个月。
几个月前,他们可能还是田间刨食的农夫,是城里讨生活的工匠学徒,甚至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皇帝的免税令和募兵政策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但活路突然要变成死战,这巨大的转变让他们无所适从。
在一个新兵百人队的篝火旁,气氛沉闷得可怕。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
他想家了,想娘做的热乎饭,想村口那条老黄狗。他不想去关外,不想面对传说中青面獠牙,生吃人肉的建奴。
他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黑瘦汉子,则死死攥着刚刚发到手里没多久的那杆长枪。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婆娘和孩子的名字,眼神空洞。
他家里还有几亩刚刚有了盼头的薄田,他要是死了,婆娘孩子怎么办?
“听说……建奴的箭能射穿两层铁甲……”一个声音颤抖着说。
“何止!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冲起来地动山摇,根本挡不住!”另一个声音带着绝望补充。
“我……我昨晚做梦,梦到被鞑子砍了脑袋,那血喷得老高……”又一个新兵脸色惨白地说。
恐慌如同瘟疫,在沉默中蔓延。
有人偷偷抹眼泪,有人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家人给的平安符。
有人则眼神闪烁,似乎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但看到营外巡逻的,眼神冰冷的老兵和宪兵,又绝望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