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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念想的摸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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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望着那道倾斜的树干,忽然觉得树皮上的裂纹都像老陈的皱纹,藏着数不清的故事。最深处那道疤,是当年为了护广告牌留下的;中段鼓起来的地方,是他总靠在树下抽烟的痕迹;就连树洞里那些糖纸,也像他揣在兜里的惊喜,等着哪个不开心的孩子来发现。

“老陈以前总说,人活一辈子,能当棵树就不错。” 赵磊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手里转着片新摘的槐树叶,“不用长得多直,能挡点风雨,结几个果子给人尝尝,就够了。” 他把树叶往林砚手里塞,“你看咱们这群人,没谁成了大富大贵,可谁不是在自己的地方,给别人搭个凉棚?”

穿蓝背心的男孩抱着足球跑过来,非要赵磊教他踢 “老陈式点球”—— 就是当年王大壮踢进垃圾桶的那种,踢之前得对着球门鞠个躬。赵磊弯腰示范时,林砚忽然看见他后腰有道浅疤,是那年帮老陈扶球门时被钉子划的,此刻在阳光下若隐隐现,像树身上条不显眼的枝痕。

风又起了,槐树叶沙沙响,像老陈在说 “对喽,就是这样”。林砚摸了摸胸前的星星铁片,忽然明白这棵树从来不是孤单的。它的根缠在老陈的骨血里,它的枝桠长在他们的生命里,而那些奔跑的孩子,就是刚冒头的新芽,迟早会长成新的枝桠,把阴凉分给更远处的人。

小卖部的老板娘搬来张旧木桌,摆在树底下,上面放着林风刚送来的足球和护具。“给孩子们当临时装备架。” 她擦着桌子上的灰尘,“你陈叔以前总在这儿给他们补球衣,针线包就放在这棵树下的石头上。” 林砚果然在树根边找到块磨得发亮的青石,上面还留着针尖扎过的小孔。

穿 8 号球衣的小子踢进了第一个 “老陈式点球”,跳起来时不小心撞掉了槐树上的片叶子,正好落在他的球鞋上。他捡起来,学着赵磊的样子塞进树洞里,奶声奶气地说:“陈爷爷,我也会踢点球啦。” 风从树洞里钻出来,卷着槐花香扑在他脸上,像老陈在亲他的额头。

林砚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画了棵歪歪扭扭的树,树下站着个举着辣条的老人,旁边围着几个孩子,远处还有更多的人影在往这边走。他在画的旁边写:“根往下扎,枝往上长,这就是念想的模样。”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画上,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照得发亮。林砚忽然觉得,自己和赵磊、林风,还有树底下的孩子们,都成了这棵树的一部分。他们或许永远不会像算法预测的那样 “成功”,却会像老陈希望的那样,在风里摇摇晃晃地,把一份份微不足道的暖,分给路过的人,就像这棵老槐树,用最笨的样子,活成了最珍贵的风景。

“走了。” 赵磊把最后一包卫龙塞进他手里,包装袋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块带着体温的鹅卵石。“再磨蹭,林风该打电话来催了。” 他的球鞋踩过满地槐花瓣,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数着地上的光斑。

两人并肩往回走,影子在地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两只互相追逐的蝴蝶。阳光斜斜地切过来,把赵磊的影子拉得比林砚长半头,像当年老陈总爱走在他们左边,用影子把孩子们护在怀里。林砚捏着那包卫龙,指尖能摸到包装袋上凹凸的纹路,忽然觉得手里攥着的不是辣条 —— 是老陈当年揣在怀里的温度,那年暴雨天,这包辣条被他体温焐得温热,塞进林砚湿透的口袋时,像块小小的暖炉;是林风进球时额头的汗,去年决赛绝杀后,他举着辣条绕场跑,汗水浸透的包装袋上,还留着牙齿咬出的痕迹;是那个穿 8 号球衣的小伙子怀里足球的重量,孩子总说 “球里藏着风”,其实藏着的是每次射门时,用尽全身力气的认真。

这些东西凑在一起,沉甸甸的,比任何奖杯都让人踏实。林砚想起数据库里的 “冠军记录”,近十年都是空白,系统分析说 “投入产出比失衡”,建议 “缩减训练经费”。可此刻走在洒满阳光的路上,他忽然觉得那些空白的年份里,藏着比冠军更珍贵的东西:王大壮成了体育老师,李明开了家公益足球场,就连当年总爱哭鼻子的林风,也成了能给孩子擦眼泪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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