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残信泣血(2/2)
“被赵珩的人拿走了。”易玄宸的声音沉了下去,“我的暗卫查到,凌雪带着赵珩去粮仓前,曾偷偷回府过一次,从凌震山的书房拿走了木盒。后来凌雪被你救下,木盒就落在了赵珩手里。”
雪狸突然炸毛,对着窗外低吼。凌霜走到窗边,看见抄家的兵卒正抬着一幅苏氏的画像出来,画像被尘土蒙得看不清面容,画轴却被兵卒粗暴地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那是苏氏生前唯一的一幅画像,还是凌霜五岁那年,凌震山为了讨苏氏欢心,请画圣画的,后来苏氏死了,柳氏就把画像锁在了库房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凌霜快步冲出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画像。画轴断口处的木刺扎进掌心,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用袖口轻轻擦拭着画上的尘土。苏氏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眉眼间竟与凌霜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更温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是幼时的凌霜。
“这画像……”兵卒见她是易玄宸带来的人,不敢上前阻拦,只能讷讷地解释,“是从库房搜出来的,不是故意摔的……”
“我带走。”凌霜抱着画像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阳光透过庭院的梧桐叶落在画像上,苏氏的笑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在看着遥远的寒渊方向。凌霜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那句“落霞深处,有渊可守”,或许从一开始,母亲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也知道她未来要走的路。
回到柳氏的卧房时,易玄宸正站在床前看着什么。凌霜走近才发现,床板的夹层被人撬开了,里面藏着个小小的锦盒,盒子里没有信物,只有一缕乌黑的发丝,用红绳系着,
“柳氏到死,都在怕你母亲。”易玄宸拿起那缕发丝,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她藏了这发丝十几年,既不敢烧,也不敢扔,就像藏着自己的罪孽。”
凌霜没说话,只是将画像放在梳妆台上,轻轻抚平画轴的断口。梳妆台上还摆着柳氏年轻时的珠钗,钗头的珍珠已经泛黄,旁边放着个小小的胭脂盒,是当年苏氏送给柳氏的嫁妆。那时她们还是情同姐妹的姑嫂,柳氏还会挽着苏氏的胳膊去逛庙会,谁能想到后来会走到这般地步。
“镇邪司的人最近在查落霞寺。”易玄宸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我的暗卫查到,赵珩派副统领去了落霞寺,说是要‘清理妖物’,实则在找老僧要一样东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霜怀里的画像上,“我猜,他们要找的是守渊人的祭祀图谱,有了图谱,就能找到寒渊的封印之地。”
凌霜的心沉了下去。柳氏的信、凌震山的供词、赵珩对落霞寺的觊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寒渊。她抱着画像的手臂紧了紧,怀里的画像像是有了温度,透过布料传到掌心,温暖而坚定,像是母亲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头顶。
“镇渊笔记的存档在镇邪司。”易玄宸走到她身边,指尖轻轻拂过画像上苏氏的眉眼,“撕去的那几页,记载着守渊人祭祀的真相,还有寒渊封印的弱点。赵珩想拿到图谱,就是为了找到弱点,打开封印。”他转头看向凌霜,眼底带着几分郑重,“要拿到存档,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查镇邪司的贪腐案,扳倒副统领。”
凌霜抬头看他,阳光从窗棂斜射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突然想起在天牢外,他为她包扎伤口时的温柔,想起他挡在她身前对抗暗卫时的决绝,想起他明明知道她有妖力,却从未有过一丝忌惮。他们的婚姻始于交易,却在一次次的并肩作战中,渐渐生出了超越交易的信任。
“我帮你。”她轻声说,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胭脂盒上,“但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关于守渊人,关于寒渊,关于你。”她知道易玄宸还有秘密,他对寒渊的了解,对镇渊使的认知,都远不止他说的这些,就像他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折扇,扇骨里藏着的不仅是镇妖符,还有他未曾说出口的过往。
易玄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郑重地点头:“等拿到存档,我什么都告诉你。”他伸手接过她怀里的画像,小心翼翼地卷起来,“先把画像带回易府吧,这里的事,交给御史台就好。”
走出凌家大门时,抄家的兵卒正在搬最后一批箱笼。百姓的议论声从身后传来,有说凌震山罪有应得的,有叹柳氏可怜的,还有人提起凌霜,说她是“报应的化身”。凌霜没有回头,只是紧紧跟着易玄宸的脚步,怀里揣着那封染血的残信,掌心握着母亲的玉佩。
雪狸突然从她肩头跳下来,跑到路边的梧桐树下,叼起一片沾着泥土的彩色羽毛。羽毛的颜色与凌霜上次在易府秘库看到的“七翎彩鸾”竹简上的颜色一模一样,边缘还带着淡淡的邪祟气息——那是镇邪司符咒特有的味道。
凌霜捡起那片羽毛,指尖刚触到,衣襟内侧的玉佩突然发烫,与羽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她抬头看向易玄宸,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赵珩已经找到了彩鸾的踪迹,而寒渊的封印,或许比他们想象的更脆弱。
马车驶离凌家时,凌霜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熟悉的宅院。朱红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梧桐树叶在秋风里簌簌落下,盖住了地上的碎瓷片和散落的纸页。这座承载了她所有痛苦与仇恨的宅院,终于彻底成为了过去。但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寒渊的风,已经吹到了京城的上空,而她,注定要成为守护寒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