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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烛影下的妖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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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他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比刚才更冷,更疏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回府。你需要处理伤口。”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后背那处依旧隐隐透出热气的衣料上,补充道,“还有,解释清楚。”

他转身,率先向巷口走去。白色的衣袂在夜风中翻飞,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站在原地,身体依旧因为方才的剧痛和妖力反噬而微微发抖。后背的灼热感在玉佩的清凉气息下缓缓平息,但易玄宸那冰冷手指按下的触感,和他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解释清楚”,却如同两根冰冷的钢针,深深扎进我的心里。

烬羽的灵识在我识海中低吼,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对那人类冰冷气息的忌惮。凌霜残留的意识则是一片混乱的恐惧和茫然,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瑟瑟发抖。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抚上后背那处旧疤。衣料之下,皮肤依旧滚烫,但那灼热之中,似乎多了一丝微弱却顽固的、属于妖魂的印记。易玄宸……他感觉到了。他不仅感觉到了那灼热,更感觉到了那灼热之下,属于“非人”的本质。

“解释清楚……”我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嘶哑。解释什么?解释我体内住着一个濒死的妖魂?解释我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践踏的凌霜?还是解释……我身上这连我自己都尚未完全掌控的、足以焚天煮海的妖力?

巷口的风灯,光影摇曳。易玄宸的身影在光影中拉长,显得格外孤高,也格外危险。他停在那里,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雪狸不知何时从角落的阴影里钻了出来,它蹭着我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担忧的、低低的呜咽声。它碧绿的猫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我此刻苍白而狼狈的脸,也映着我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属于烬羽的金红余烬。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玉佩贴在心口,那清凉的气息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我什么。我抬起头,望向巷口那个等待的身影,眼神中的茫然和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冰冷的决绝。

我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未知的、充满危险的“回府”之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后背的灼热感并未完全消退,如同一个隐形的烙印,提醒着我方才的险境和易玄宸那洞穿一切的可怕目光。

易玄宸没有再看我,只是侧身让开道路,示意我跟上。他的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试探从未发生。但我知道,一切都不同了。那层薄薄的、用“凌霜”的脆弱和卑微编织的伪装,已经被他无情地撕开了一道口子。他看到了口子之下,涌动的、属于“烬羽”的、灼热而危险的岩浆。

“大人……”我走到他身边,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努力维持着平稳,“谢谢您救了我。”

他没有回应,只是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我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夜风卷起他白衣的下摆,拂过我的脚踝,带来一阵寒意。这寒意,却远不及他刚才那冰冷手指按在我后背时,让我感到的彻骨冰寒。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这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窒息。我知道,他在等。等我主动开口,等我编织新的谎言,等我露出更多的破绽。他像一个技艺高超的棋手,已经落下了关键的一子,现在,他正悠闲地欣赏着对手在棋盘上左支右绌的狼狈。

心口处的玉佩,清凉的气息持续不断地渗透进来,如同一条涓涓细流,努力平息着体内因方才剧烈冲突而余波未平的妖力。烬羽的灵识依旧在低吼,充满了对易玄宸的警惕和敌意,但那暴戾的气息在玉佩的压制下,总算被暂时囚禁在了识海的深处。凌霜残留的意识则是一片混乱的碎片,恐惧、委屈、恨意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让我头痛欲裂。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易玄宸的试探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柳氏的毒计,凌雪的失言,三皇子的虎视眈眈……还有易玄宸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每一个都是悬在我头顶的利剑。我必须活下去,为了凌霜的恨,也为了烬羽的“新生”。

“大人……”我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沉稳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的、劫后余生的疲惫,“今天的事……多亏您及时赶到。否则……否则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顿了顿,仿佛在回忆方才的恐怖,身体配合地微微一缩,“那两个疯子……他们……他们说什么‘夫人不会放过我’……还有……还有凌雪小姐她……她好像知道我娘以前的事……”我故意将声音放低,带着一丝茫然和恐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易玄宸的侧脸。

他依旧目视前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但我知道,他在听。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我娘……”我继续说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哽咽,“凌雪小姐说……说当年是柳夫人买通了产婆,污蔑我娘……不贞……所以才……”我说不下去了,仿佛被这巨大的冤屈和痛苦击垮,肩膀微微耸动起来。这并非完全的表演,凌霜残留的情绪确实被这尘封的旧事深深刺痛了。

易玄宸的脚步,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停顿。那停顿快得几乎无法察觉,但我的心却猛地一沉。他果然在听!而且,他对“污蔑不贞”这件事,似乎……并不意外?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继续向前走,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停顿只是我的错觉。但那瞬间的沉默,却比任何回应都更令人心惊。他知道了什么?他早就知道柳氏的龌龊手段?还是说,他对此根本……毫不在意?

前面的路口,易府的马车已经静静等候。车辕上挂着两盏明亮的气死风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车夫恭敬地躬身行礼。

易玄宸停下脚步,转过身。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深邃的五官和那双此刻显得格外平静的眼眸。那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令人心悸的深意。

“上车。”他言简意赅,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顺从地走向马车。就在我抬手准备掀开车帘时,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烬羽的妖力瞬间在体内警觉地涌动。

易玄宸的手指很有力,却并未弄疼我。他只是轻轻一拉,将我的身体转过来,迫使他面对着我。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穿透的审视。

“凌霜,”他开口,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记住一点。”

他微微俯身,凑近我的耳边。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让我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在我这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任何秘密……都有代价。”

说完,他松开了我的手。仿佛刚才那充满威胁的耳语从未发生。他直起身,脸上恢复了那种一贯的、疏离而从容的表情,淡淡地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站在原地,手腕上残留着他冰冷的触感,耳边回荡着他那句充满暗示的话语。任何秘密都有代价……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些什么!也许不是全部,但他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身上那“非人”的气息,也察觉到了我接近他背后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代价……他会索取什么代价?我的命?我的妖魂?还是……我身上那尚未揭开的、关于“寒渊”和“守渊人血脉”的秘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这冬夜的寒风更刺骨。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我踏入的易府,并非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避风港,而是一个比乱葬岗更凶险、更复杂的狩猎场。而我,既是猎人,也是猎物。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我微微福身,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凌霜”的敬畏和感激:“是,大人记下了。”

我不再看他,转身,毅然决然地掀开车帘,钻进了温暖却令人窒息的车厢。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车厢内一片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小小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我靠在柔软的锦垫上,闭上眼睛。后背那处旧疤,在玉佩的清凉气息下,灼热感已经基本消退,只余下一丝隐隐的、如同被火燎过的麻木感。但易玄宸那冰冷的手指按下的触感,和他那句“任何秘密都有代价”的低语,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雪狸无声地跳上我的膝盖,蜷缩成一团,用温热的身体蹭着我冰冷的手。它碧绿的猫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担忧的光芒。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指尖却依旧冰凉。易玄宸……他究竟想做什么?他察觉了我的异常,却没有当场揭穿,反而将我带回易府。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还是……他本身,就对“非人”之物,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兴趣?

“代价……”我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空洞。烬羽的灵识在我识海中低吼,充满了对未知威胁的警惕。凌霜残留的意识则是一片混乱的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生父拖向乱葬岗的风雪之夜。

马车穿过京城繁华的街道,驶向那座灯火通明、却如同巨大牢笼的易府。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真正踏入了一场更加凶险的棋局。易玄宸是执棋者,而我,是他棋盘上一颗身份不明、却可能扭转乾坤的棋子。

前路未卜,危机四伏。但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我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凌霜刻骨的仇恨,也为了烬羽重生的执念。

我缓缓睁开眼,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黑暗中,我的瞳孔深处,一丝属于烬羽的金红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悄然闪过,又迅速隐没。

“凌震山,柳氏……”我无声地呢喃,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恨意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疯狂,“还有你……易玄宸……”

“我们……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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