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九镜照我（2/2）

就在这血珠旋转至第七圈时——

识海深处，素衣女子虚影，睁眼了。

不是缓缓睁开，是“亮”起。

她双目依旧紧闭，可那眼睑之下，却骤然亮起两片星陨余烬！不是火焰，是燃烧殆尽后，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灰烬核心，幽暗、炽热、深邃如宇宙初开的第一口黑洞。那余烬之中，无数破碎星辰的残骸高速旋转、碰撞、湮灭，又在湮灭的刹那，迸发出比诞生时更璀璨的微光——那是毁灭的尽头，亦是新生的胎动。

她瞳中无眸，唯见星陨余烬流转。

可就在这一瞬，叶尘识海中所有因反噬而躁动的神魂碎片，所有因星陨记忆而撕裂的痛楚，所有因血脉奔涌而沸腾的狂乱……尽数平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所有惊涛骇浪，只留下一片澄澈如镜的平静。

风，彻底停了。

玉雾凝固成九面悬浮镜，镜中侧影与茧中轮廓重叠如一。

三守阶者静立如碑，玉雾翻涌渐息，唯有戟尖、残卷、裂鼎之上，那“引、归、心”三字，光芒愈发沉凝，仿佛已将万古等待，尽数熔铸其中。

叶尘缓缓吸气。

气息冰凉，却奇异地压下了喉间的腥甜与眉骨的灼痛。他右足依旧稳稳承于银灰光晕之上，左足悬停半空，足尖微微下压，仿佛在积蓄着踏出下一步所需的全部力量与意志。他没有看那三字，没有看那九面镜，目光只落在水晶茧上。

茧壁晶质，在银灰气丝融入后，透出一种奇异的温润感，仿佛不再是冰冷的囚笼，而是一枚正在孕育的、即将破壳的卵。

茧中人形轮廓，指尖，又颤了一下。

极轻微，却如惊雷。

叶尘左眉半月印，随之明灭一瞬。

他忽然明白了。

这“归心阶”，从来不是考验力量，不是验证境界，甚至不是验证血脉纯度。

它是……一场认亲。

一场跨越万古生死、焚尽光明黑暗、以身为祭、以魂为引的，血脉相认。

引路纹指向茧心，不是指引方向，是在说：那里，是你失散的另一半。

九面镜中侧影重叠，不是幻象，是在证明：你们本就是一体，从未分离。

三守阶者凝字，不是认证资格，是在宣告：此门已开，此契已立，此身此魂，自此归心——归于血脉，归于宿命，归于那场焚天大火中，母亲最后回眸时，眼中未曾熄灭的星火。

他喉头滚动，终于将那口腥甜咽下。

然后，左足，缓缓落下。

足尖，离第二级阶面，只剩半寸。

就在此刻——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悸的碎裂声，自水晶茧内部，幽幽响起。

不是裂痕延展。

是茧壁内侧，一道全新的、纤细如发的银灰纹路，悄然浮现。它自那人形轮廓的指尖蔓延而出，蜿蜒向上，穿过臂弯，掠过肩头，最终，精准无比地，没入其额角那道与叶尘眉印一模一样的银痕之中！

纹路亮起。

与叶尘眉心印记，同频共振。

咚——！

这一次，心跳声，竟在水晶茧内部，清晰回荡。

叶尘足尖，悬停不动。

他望着那道新生的银灰纹路，望着茧中人额角银痕，望着自己左眉骨上那枚锯齿嶙峋的半月。

风虽止，可某种更宏大、更古老、更不容置疑的节律，已然在阶顶，在茧中，在他血脉深处，轰然奏响。

归途已启。

心门已开。

而真正的……第一步，才刚刚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