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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生死相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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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重逢的嘘寒问暖,终究化作了对命运无常的沉重叹息。庭院里,只剩下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以及各自心中翻涌的、难以平息的波澜。

一月时光,在忙碌的筹备与清虚真人缓慢的恢复中倏忽而过。

天符门一扫之前的阴霾,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象征着喜庆与吉祥的朱红绸缎挂满了飞檐廊柱,巨大的“囍”字贴在宗门大殿与各处要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花果的甜香。弟子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脚步轻快,为即将到来的师姐云姝与李玄风师兄的婚礼奔忙不息。劫后余生,喜上加喜,整个宗门都沉浸在一种近乎沸腾的欢愉之中。

清虚真人的身体在万载空青髓的持续滋养和宗门灵药的调补下,恢复得似乎“极好”。他每日清晨都能在云姝或李玄风的搀扶下,在静虚堂外的庭院中缓步行走片刻。虽然依旧需要倚靠,面色也远不如从前红润,但精神头却显得颇为矍铄,甚至能指点几句年轻弟子的符法修行。他时常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着弟子们为婚礼忙碌,脸上挂着慈和的笑容,眼神温和地落在云姝和李玄风身上。

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云姝和李玄风,以及那几位修为高深的太上长老,才能从一些细微处察觉到一丝不安。真人的眼神深处,那份温和之下,似乎总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某种仿佛燃尽烛火前的最后光亮。他偶尔会对着某处虚空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当他以为无人注意时,那抹强撑的矍铄便会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沉的倦怠。万载空青髓能修复肉体,能压制怨毒,却终究无法逆转那被“血河镇狱符”强行透支、伤及了根本的道基本源。

婚期,终于到了。

天符门正殿——三清殿,被布置得庄重而喜庆。巨大的鎏金“囍”字高悬于三清道祖圣像之前,非但没有丝毫亵渎之感,反而在缭绕的香烟与烛光映衬下,显出一种神圣的祝福之意。殿内红毯铺地,两侧摆放着整齐的紫檀木椅,宾客如云。除了天符门上下所有弟子、长老,还有接到喜帖赶来的蜀山、龙虎山、昆仑等各大正道宗门的重要人物。华夏具临组织的几位高层也赫然在列。人人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意,为这对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新人送上祝福。

影寒坐在大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依旧是一身墨色便装,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清丽却淡漠的容颜。她拒绝了云姝安排的上座,只愿在这角落静静观礼。齐思瞒也重新换了一身衣服陪在影寒的身边。影寒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堂的喜庆红色,最终落在殿前。

吉时已到。

庄严而喜庆的丝竹乐声响起。

一身凤冠霞帔、明艳不可方物的云姝,在两名天符门女弟子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大殿。她的脸上带着新嫁娘的娇羞与幸福的红晕,凤冠珠帘轻晃,眼波流转间,尽是动人的光彩。另一边,一身大红吉服、虽然依旧需要拄着竹杖,但身姿尽力挺得笔直的李玄风,在两位师弟的陪伴下,也步入殿中。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焕发,看向云姝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爱意。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已是情意万千。

大殿内响起一片赞叹与祝福之声。

影寒的目光则是在看到了云姝这副打扮后目光悄悄的斜眯了齐思瞒一眼。

新人行至殿中,面向高踞于主位上的清虚真人。

此刻的清虚真人,身着掌教法袍,虽依旧清瘦,但气度俨然。他被弟子搀扶着坐在主位,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慈祥而欣慰的笑容,眼神明亮得惊人,仿佛将所有的生命力都汇聚在了这一刻。他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弟子,看着他们终于走到一起,那份满足与开怀,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拜天地——!”

司仪长老高声唱喏。

云姝与李玄风恭敬下拜,感谢天地造化,赐予姻缘。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对着端坐于上的清虚真人,深深拜了下去。这一拜,充满了感激与孺慕之情。

清虚真人看着他们拜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中有晶莹的水光闪动。他抬起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示意他们起身。

“夫妻对拜——!”

云姝与李玄风相对而立,深深一揖。从此,风雨同舟,生死相依。

礼成!大殿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丝竹之声转为欢快悠扬。

新人直起身,接受着满堂宾客的祝福。云姝脸上红霞更盛,李玄风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幸福笑容。

就在这时,清虚真人缓缓站起身。他示意搀扶的弟子退开,独自一人,站在了主位之前。他的身姿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挺拔,脸上那异常的红润仿佛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奇异光彩,眼神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扫视全场。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

清虚真人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云姝身上,充满了无边的慈爱与托付。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与…诀别的意味:

“今日,吾徒云姝,与吾徒玄风,喜结连理,共证鸳盟。为师…甚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所有的天符门弟子、长老,以及宾客。

“天符门,传承千载,符箓通玄,镇守正道。掌教之位,非德才兼备、心系苍生者不可居之。”

他再次看向云姝,眼神无比郑重:

“云姝吾徒,天资卓绝,禀性纯良,外柔内刚,心系宗门,更肩负华夏天道之重任,护佑苍生,功勋卓着。”

清虚真人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传承的庄重:

“今日,良辰吉日,众位同道见证!吾,天符门第七代掌教清虚子,以历代祖师之名,传位于吾徒——云姝!”

话音未落,清虚真人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却纯粹的金光(并非攻击,而是象征性的传承之光),隔空点向云姝的眉心!

嗡!

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色符印虚影,瞬间没入云姝的眉心!同时,一道代表着天符门掌教正统传承的玄奥气息,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供奉在三清道祖像前香案上的天符门掌教信物——一方非金非玉、刻满云纹符箓的“天符印”,也微微震动,发出清越的嗡鸣,仿佛在回应新的主人!

“即日起,云姝,便是我天符门第八代掌教!尔等弟子,当尽心辅佐,共护道统!”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满堂宾客,连同天符门上下所有弟子长老,全都惊呆了!传位?!在婚礼之上?!这…这不合礼制啊!云姝更是如遭雷击,凤冠上的珠帘剧烈晃动,脸上的红霞瞬间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苍白!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师尊!不可…”

然而,清虚真人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在完成那隔空一指、吐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他脸上那异常的红润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败到极致的死气。眼中那燃烧的星辰之光骤然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空洞与疲惫。他嘴角那慈祥满足的笑容凝固了,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玉山,带着一丝释然,极其缓慢地、却又无可挽回地向后倾倒。

“师尊——!!!”

云姝的尖叫声凄厉得撕裂了满堂的喜庆!她猛地向前扑去!

“师祖!”“掌教真人!”

惊呼声、哭喊声瞬间炸响!

离得最近的李玄风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扔掉竹杖扑过去,却因虚弱重重摔倒在地!

几位反应过来的太上长老身影如电,瞬间抢上主位!

然而,终究是迟了。

清虚真人的身体,被冲上来的长老们堪堪扶住,没有摔倒在地。但他双目紧闭,气息已然全无。脸上凝固着最后的欣慰笑容,身体却冰冷僵硬,如同燃尽了最后一滴油的古灯,溘然长逝。

轰隆——!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在了三清殿的穹顶之上!满堂的朱红喜色,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悲恸所吞噬!欢快的丝竹之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死寂,以及随后爆发出的、无法抑制的悲声!

云姝扑倒在师尊身前,凤冠跌落,珠玉散落一地,她死死抓住清虚真人冰冷的手,失声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师尊这一个月来的“好转”,那强撑的精神,那看似矍铄的笑容,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亲眼看着她穿上嫁衣,为了亲手将掌教之位传给她,为了不让她和李玄风的婚礼留下遗憾!

李玄风挣扎着爬到云姝身边,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看着师尊安详却冰冷的遗容,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他失去了修为,此刻更失去了如师如父的至亲。

大殿内,所有天符门弟子齐刷刷跪倒在地,悲声震天!宾客们无不肃然动容,面露悲戚,纷纷起身垂首默哀。喜庆的礼堂,瞬间化作了巨大的灵堂。那满目的红绸、红烛、红“囍”,此刻在众人眼中,刺眼得如同流淌的鲜血,无声地控诉着命运的无常与残酷。

影寒依旧站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身体站得笔直。她看着主位前那瞬间从生到死的一幕,看着云姝和李玄风那崩溃的恸哭,看着满堂红色瞬间被绝望的灰白所笼罩。她冰冷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瞬间的愕然,有深沉的悲悯,有对清虚真人如此决绝安排的震动,更有一种…仿佛早已预见却又无法阻止的无力感。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冥域死水般的平静。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泄露了她内心并非无动于衷。

红烛尚在燃烧,滴落的蜡泪如同泣血。红绸依旧高挂,却映照着满殿的素衣悲容。喜事与丧事,人间至喜与至悲,在这短短一刻,于天符门的三清殿中,完成了最残酷也最震撼的交叠。

一日之间,天符门由极致的红,坠入了彻骨的素白。

昨日还飘扬的朱红绸缎被尽数撤下,换上了冰冷的、刺目的白幡。巨大的“囍”字被小心翼翼地揭去,代之以浓墨书写的巨大“奠”字。三清殿内,所有的喜庆装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灵堂布置。清虚真人的遗体被安放在万年寒玉雕成的灵柩之中,身着掌教法袍,面容经过整理,显得安详而宁静,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灵柩前,香烛缭绕,供奉着瓜果与清虚真人生前常用的那柄拂尘和一册古旧的道经。天符门掌教信物“天符印”,静静地摆放在灵柩前方。

殿内殿外,跪满了身披重孝的天符门弟子。哭声早已嘶哑,只剩下无声的抽噎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巨大悲恸。云姝一身缟素,跪在灵柩最前方,头上没有了凤冠,只有一根简单的白色布带束发。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眼神空洞而木然,仿佛灵魂已被抽离了大半,只是机械地随着司仪的指引叩拜、上香。李玄风同样一身孝服,跪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和温度,但他自己的脸色也苍白如纸,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和虚弱的体质而微微颤抖。

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蜀山、龙虎山、昆仑等宗门的长老、掌门,华夏各大组织的代表,还有许多受过清虚真人恩惠或敬仰其德行的散修,皆面容沉痛,在灵前恭敬上香,行大礼。大殿内回荡着司仪长老沉痛而悠长的唱喏:

“蜀山剑阁掌门,携门下长老弟子,敬献心香,叩拜清虚道兄英灵!”

“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天师,率众弟子,恭送清虚真人羽化登真!”

“华夏天道组织,敬挽!清虚真人护道卫世,功德无量!”

……

白色的纸钱,如同寒冬里最凛冽的雪片,纷纷扬扬,洒满了天符门的每一级石阶,每一片屋檐,每一寸土地。山风呜咽着穿过松林,吹动着招魂的白幡,发出“扑啦啦”的声响,如同天地同悲的低泣。檀香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与那挥之不去的悲伤融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葬礼持续了整整三日。诵经超度的道音日夜不息,回响在群山之间,试图为逝者的英灵指引通往彼岸的归途。

第三日清晨,是下葬的时辰。清虚真人的灵柩在八位修为最高的天符门长老肩扛下,在无数弟子的簇拥和悲泣中,缓缓抬出三清殿,沿着铺满白菊的山道,走向后山历代掌教安息的“归真陵园”。送葬的队伍如同一条白色的长龙,蜿蜒在苍翠的山峦之间,肃穆而悲怆。

影寒没有出现在送葬的队伍中。她独自一人,悄然来到了后山一处僻静的断崖边。这里视野开阔,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条白色的送葬长龙,如同流淌的哀伤之河,缓缓没入远处云雾缭绕的陵园方向。山风猎猎,吹动她墨色的衣袂,长发在风中飞舞,勾勒出孤绝清冷的剪影。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亘古存在的墨玉雕像,与山下那浩大的悲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山下的诵经声渐渐停歇,白色的队伍开始缓缓返回。影寒知道,清虚真人的身后事,已尘埃落定。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承载了太多悲欢的山门。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影寒没有回头,但感知已经告诉她来人是谁。

云姝一身素缟,脸上泪痕已干,却留下了深深的疲惫与一种肩负重担后的沉凝。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沉淀下一种坚毅的光芒,只是深处依旧藏着难以磨灭的悲伤。她走到影寒身后不远处停下,深深一礼,声音带着嘶哑,却无比郑重:

“影寒,大恩不言谢。若无你带回万载空青髓,师尊他…连最后的心愿都无法完成。天符门上下,永感大德。”

影寒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位一日之间经历了人生大喜大悲、并肩负起一个古老宗门重担的年轻女子。她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只是目光在云姝脸上停留了片刻,微微颔首:“云姝姐,不过是分内之事,不必挂怀。”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云姝抬起头,看着影寒那双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的深邃眼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影寒…此间事了,你…是否就要离开了?”

“嗯。”影寒的回答简洁明了。

云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不舍,有感激,也有对前路的迷茫。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奉上。那是一支看似普通、却温润如玉的桃木发簪,样式古朴,正是清虚真人生前束发所用之物,簪尾刻着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虚”字。

“这是师尊…随身之物,并非法器,只是凡木。但跟随师尊多年,沾染了他老人家的气息。”云姝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师尊他…最后几日,时常对着这支簪子出神…他老人家虽未明言,但云姝觉得,或许…或许此物留给你,更为合适。权当…留个念想。”

影寒的目光落在那支桃木簪上。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她沉默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支还带着云姝体温的簪子。入手温润,仿佛还残留着那位慈祥长者最后的气息。

她没有道谢,只是将簪子握在掌心,感受着那丝微弱的暖意。然后,她抬眼看向云姝,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声音低沉而清晰:

“云姝姐,路还长。如今天符门成了你的根,但也是你的担。华夏天道…更是你该走的路。守好它们,便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说完,影寒不再停留。她最后看了一眼山下那笼罩在素白哀伤中的天符门,看了一眼眼前这位新晋的掌教、华夏天道未来的支柱,身影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在断崖的晨光与山风中,无声无息地淡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唯有山风依旧呜咽,吹动着断崖边几株新生的嫩草。

云姝独自站在崖边,手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支木簪的触感,望着影寒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师尊逝去的悲伤、掌教之位的重担、未来的道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但影寒最后那句话,如同定海神针,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底。

守好根,走好路。

这便是她余生的使命。

素雪依旧纷飞,覆盖了昨日的红妆,也覆盖了离人的足迹。天符门的故事,翻过了血与泪、红与白交叠的一页,而新的篇章,将由这位身披素缟的年轻掌教,在无尽的道途与守护中,缓缓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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