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净化片”的难题(1/2)
城防军的正式采购订单,像一道金色的曙光,刺破了多格勒索带来的阴霾。
羊皮纸上罗列的数字和官方印章,赋予了我这间小小仓库前所未有的分量。
然而,当最初的激动平复,仔细审视订单要求时,沉甸甸的压力便随之而来。
一千五百个标准口粮罐,两千份高能量浓缩饼,这些还好说,无非是扩大现有生产规模。
哈罗德那边已经摸索出相对稳定的废弃原料陶罐烧制流程,地根薯饼的加工链条也在罗恩的努力下逐渐成型。只要资金跟得上,投入更多人力,总能啃下来。
真正让我感到棘手的是最后一项——长效水囊防腐净化片(每罐配十片)。
水……生命之源,也是野外行动中最脆弱的一环。发臭、生苔、甚至被污染的水源,足以让一支精锐小队在几天内失去战斗力。
我知道市面上有炼金工坊出品的“清水药剂”或“净化粉”,效果立竿见影,但价格昂贵,一小瓶就抵得上我一个口粮罐的利润,绝非边境巡逻队能够大规模配备的。
马修副队长那句“听说你善于利用民间材料解决问题”,既是信任,也是将我架在火上烤。
我必须找到一种廉价、有效,至少能起到基础防腐和初步净化作用的东西,而且还得是“片剂”形态,便于携带和定量使用。
送走护卫和马修后,我立刻将自己关在仓库的小隔间里,面前摊开从埃尔文讲师那里借来的几本关于常见植物和矿物的图册,以及老瘸腿之前零星告诉过我的一些偏方知识。
我知道一些最基础的办法。
比如将水煮沸,这是最有效也最麻烦的。比如在水中加入少量木炭粉末可以吸附杂质,但无法杀菌。
某些特定的石头,比如“白垩石”磨粉,据说能澄清浑水……
片剂?如何将这些东西固化成稳定、便于使用的片状?我需要粘合剂,还需要确保有效成分不会在储存中失效。
我尝试将木炭粉、碾碎的白垩石粉末混合,用蜂蜜或者面粉糊作为粘合剂,压成小饼,然后晾干。
结果不是轻易碎裂,就是遇水无法快速崩解,或者效果微乎其微。
几天下来,我面前堆满了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失败品,弄得自己满脸满手都是黑灰和白粉,心情也如同那些失败的药片一样,碎成了渣。时间一天天过去,订单的交货期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就在我一筹莫展,几乎要放弃,准备硬着头皮去采购那些昂贵的炼金药剂来应付订单时,一次偶然的遭遇,带来了转机。
那天下午,因为试验屡屡失败,心情烦闷的我决定去市场区走走,换换脑子。
穿过拥挤的人流,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新鲜面包的香气、腐烂菜叶的酸臭、香料摊的浓烈、还有鱼贩子那边的腥咸。
在一个偏僻的巷口,我被一阵更加刺鼻的、混合着腐败和某种奇异酸涩的气味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个堆放厨余和垃圾的地方,几个贫民窟的孩子正在里面翻捡着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较小的孩子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破陶罐,里面黏糊糊、半透明的、带着黑色霉点的胶状物洒了一地,散发出更浓烈的怪味。
“哎呀!‘鼻涕果’的胶撒了!”
一个稍大的孩子叫道,语气带着惋惜。
“鼻涕果”?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出于好奇,我走上前,忍着恶心问道:“小朋友,你们说的‘鼻涕果’是什么?”
孩子们警惕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我掏出几块便宜的糖块递过去,他们才放松下来。那个大点的孩子指着垃圾堆里几个已经干瘪发黑、形状不规则的果实说:“就是这个,河边烂泥地里长的,外面一层厚皮,里面就是这种黏糊糊的胶,能粘东西,但是臭得很,没人要。”
我捡起一个干瘪的果子,用力掰开,里面果然残留着一些同样干涸发硬的胶质。我用手捻了捻,质地很奇特。
“这东西……粘东西很牢吗?”“可牢了!上次小托米的破碗就是用这个粘的,好久都没散!”另一个孩子抢着说。
粘合剂?一种天然、廉价(几乎是免费)、粘性强的胶?我心里一动。或许……可以用在净化片的成型上?
我让孩子们带我去找这种“鼻涕果”。
在城西靠近污水河岸的一片潮湿泥地里,我看到了这种不起眼的藤蔓植物,上面挂着几个同样干瘪丑陋的果实。
我采集了几个回去。剥开厚皮,里面是果冻状、半透明的胶体,气味确实令人不愉快。
我尝试将它加热,发现它在一定温度下会融化,冷却后再次凝固,粘性似乎更强了。
我将其与木炭粉、白垩石粉混合,加热融化后倒入自己用木头抠出来的小模具里,冷却后,竟然真的得到了几颗黑乎乎、但形状规整、质地坚硬的“片剂”!
我将其中一片投入一杯故意弄浑浊的河水中。片剂入水后并没有立刻溶解,而是缓慢地释放出里面的粉末,同时,那胶质本身似乎也在水中微微膨胀,形成了一层极薄的膜,将一些较大的杂质包裹、沉淀下去。静置一段时间后,上层的水确实变得清澈了许多!
虽然远远达不到炼金药剂的纯净程度,也无法确定是否能有效杀菌,但初步的澄清和缓慢释放有效成分这两个特性,已经让我看到了希望!
这至少能延长水囊的清洁时间,对轻微污染的浑水有一定改善作用!
我给它起了个稍微好听点的名字——“腐胶果”。
接下来的几天,我疯狂地试验不同比例的配方,调整加热温度和冷却时间,测试片剂的硬度、崩解速度和净化效果。
我发现,如果在混合物中加入少量碾碎的、带有微弱刺激性气味的“银叶草”(一种常见的止血草药),净化效果似乎还有所提升,可能是其中的某些成分起到了抑制微生物的作用。
最终,我确定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配方:
腐胶果胶体作为粘合剂和缓释基质,木炭粉吸附杂质,白垩石粉辅助澄清,银叶草粉末提供微弱的防腐抑菌效果。制成的片剂呈灰黑色,略带草药气味,投入水中后约半刻钟开始缓慢崩解,一炷香时间内能明显改善浑浊水质的观感。
我知道这玩意儿效果有限,比不上真正的炼金产物。
但它成本极低(腐胶果和银叶草几乎免费,木炭和白垩石也便宜),制作工艺简单,最重要的是,它符合“廉价”、“可用”的核心要求。
我将样品和试验记录整理好,连同第一批赶工出来的标准口粮罐和浓缩饼,一起交付给了前来接收的城防军后勤官。我坦诚地说明了“净化片”的局限性,强调它只是一种“基础辅助手段”,建议在万不得已时使用,并配合煮沸等其他方法。
后勤官收下了样品,没有多做评价,只是表示会一并送往前线测试。
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半。订单的第一批货总算交付了,虽然净化片是个不确定因素,但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然而,就在我刚刚为完成首批交付而稍感松懈时,来自阿尔方斯·维尔特的打压,终于以一种我未曾预料的方式到来了。
来的不是士兵,也不是税务官,而是一位穿着学院袍饰、神情倨傲的年轻人。
他自称是学院炼金系的一名助教,受“维尔特勋爵及学院部分同仁”所托,前来“咨询”关于我提供给城防军的“所谓净化片”的事宜。
“杰瑞先生,”
这位助教用审视的目光扫视着我的仓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听闻你向城防军提供了一种自制的水净化片剂?据我们所知,水净化领域涉及复杂的炼金原理和材料学知识,需要严格的制备环境和深厚的学识基础。你一个……呃,水果贩子,是如何确保你这些来路不明的‘片剂’的安全性和有效性的?万一含有未知毒素,或者净化效果不达标,导致士兵健康受损,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他的话像一根根毒针,精准地刺向我的软肋。
安全性质疑,效果质疑,还有对我出身毫不掩饰的歧视。
我知道,这绝对是阿尔方斯在背后推动。
他无法直接否定蕾娜小姐认可的订单,便转而从“技术安全性”和“学术合规性”的角度发起攻击,试图用学院和炼金学的权威来压垮我。
“这位助教先生,”
我强迫自己冷静应对,“我的净化片,主要成分是木炭、白垩石、银叶草以及一种天然植物胶质,这些都是民间常见、已知无毒的物料。其作用在于基础吸附、澄清和微弱抑菌,并非取代标准的净水流程。我已经向后勤官明确说明了其局限性和使用条件……”
“民间常见?已知无毒?”
助教打断我,冷笑一声,“你说无毒就无毒?你说有微弱效果就有微弱效果?有经过学院炼金实验室的权威检测吗?有发表过经过同行评议的学术论文支持吗?什么都没有,就敢用于军需?简直是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
他拿出一份制作精美的文书:“这是学院炼金系出具的、关于规范军用辅助药剂制备与供应的建议书,已经提交给城主府后勤司。我们强烈建议,所有涉及人员健康的军用物资,尤其是药剂类,必须由具备相应资质和认证的工坊或机构提供,以确保最基本的质量与安全底线。”
我接过文书扫了一眼,上面罗列着各种复杂的认证标准和检测流程,其核心目的,就是将我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产品,彻底排除在军需供应体系之外。
阿尔方斯这一手极其毒辣。他利用学术权威和看似冠冕堂皇的“安全规范”,来封杀我成本优势的来源。
如果后勤司迫于压力采纳了这个“建议”,那么我的净化片,甚至我未来可能开发的其他类似产品,都将失去合法性。
“助教先生,”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不能示弱,“我的产品是基于实际需求和民间可行智慧,其价值正在由前线士兵进行验证。学院的标准固然重要,但前线的情况复杂多变,需要的是灵活和实用的解决方案。我相信,最终的评价标准,应该来自于使用者的反馈,而不仅仅是实验室的数据。”
“使用者的反馈?”
助教嗤之以鼻,“一群大字不识的大头兵的感受,能替代严谨的科学判断?真是荒谬!话已带到,你好自为之吧!”
他丢下这句话,带着胜利者的傲慢,转身离开了。
仓库里重新恢复寂静,但我却感到一阵寒意。阿尔方斯的打压升级了,从商业和官场,延伸到了学术领域。这是一个我更不熟悉、也更难以对抗的战场。
我必须尽快找到应对之法。否则,刚刚打开的军需大门,可能就要被这“学术”的铁栅栏,重新封死。
炼金系助教那番倨傲的言辞和那份看似公正、实则将人于千里之外的“建议书”,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我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刺骨的寒意。
阿尔方斯这一招,比多格的勒索、维恩商会的市场打压更加阴险难防。
金郎和权势尚可周旋,但“学术权威”和“安全标准”这类东西,对于我这样一个底层小贩而言,几乎是不可逾越的高墙。
我试图去找埃尔文讲师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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