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价的知识与腐烂的梨子（2/2）

这些信息碎片，我都如获至宝地记在心里。

下午，那个“灰鼠”小队的瘦高年轻人果然又来了。这次，他直接走到了我的摊位前。

“小子，还有那种肉干吗？”他问道，语气比上次熟稔了些。

“今天没了，那种品质的不好找。”我摇摇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弄到点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我拿出一个小陶罐，里面是我用极其便宜的价格从汉克那里换来、又自己简单提纯了一下的劣质麦酒，酒精浓度比直接喝的高不少。“高度酒，清洗伤口或者擦拭被泥怪粘液弄脏的武器皮套，应该比清水强点。一小罐，算你两个铜子儿。”

年轻人拿起陶罐闻了闻，刺鼻的酒味让他皱了皱眉，但眼神里有一丝兴趣。“比协会卖的消毒水便宜多了。成，来一罐。”他爽快地付了钱。

接着，我又看似无意地提起：“对了，你们如果需要处理像火绒兔之类的小型魔兽材料，自己没空弄的话，我可以帮帮忙，只收很少的处理费，或者用等价的干货换。”

年轻人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最终点了点头：“行，有需要找你。”

交易完成，关系似乎又进了一小步。虽然这次只赚了可能一两个铜子儿，但意义重大。我成功地向他推销了 第二件 “非标准补给品”，并且提出了 第三项 潜在服务。

这就是我小目标的第一步。缓慢，但扎实。

我知道，这条路充满不确定性，可能会遇到货物无效、客户不满、甚至被同行或协会找麻烦的风险。但比起以前那种只能被动等待、为几个铜子儿挣扎的日子，现在，我至少看到了一个方向，一个通过自己的观察、学习和运作，能够一点点改善处境的方向。

一枚银郎的野心，最终要落在这一罐罐劣酒、一颗颗魔兽心脏、以及一次次与顾客的真诚交流上。

成功向“灰鼠”小队推销出那罐劣质高度酒，让我有些飘飘然。我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那条小小的“非标准补给品”供应线仿佛触手可及。这种乐观情绪，让我在接下来的一次“进货”中，犯下了一个冒进的错误。

事情源于汉克又一次酒后的“情报”。他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城外北边靠近“哭泣森林”边缘的地带，最近长出一种新的野果，拇指大小，通体橙黄，据说汁液带有轻微的酸性，而且数量不少，没什么魔兽看得上。

“酸性汁液”、“数量不少”、“无人问津”——这几个词瞬间点燃了我的兴奋神经。柠檬的成功案例在前，这会不会是下一个“柠檬”？甚至可能成本更低（毕竟是野生的）！

被可能的利润冲昏头脑，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老汤姆那里核实信息，也没有仔细查阅手抄本上是否有类似植物的记载（事后我才想起，手抄本某一页的角落似乎潦草地画过一种类似的果子，标注着“酸液果，汁液具弱腐蚀性，慎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抢先一步，垄断这种潜在的“战略资源”。

在一个清晨，我罕见地没有去批发市场，而是用五个铜子儿雇了市场里一个经常打零工的半大小子皮特，让他带我去汉克说的那个地方。我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森林深处，只在边缘地带寻找。果然，在一片灌木丛中，我们找到了汉克描述的那种橙黄色小果子，一簇簇生长着，确实不少。

我欣喜若狂，和皮特一起，花了小半天时间，尽可能多地采集，装了满满一麻袋。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有雇佣皮特的五个铜子儿和付出的体力。看着这沉甸甸的“收获”，我仿佛看到了又一枚银郎在向我招手。

回到摊位，我迫不及待地开始我的“推销”计划。我首先找到了“灰鼠”小队的那个瘦高个儿，他叫凯特。

“凯特大哥，弄到点新玩意儿，”我献宝似的拿出几颗橙黄的酸液果，“听说汁液带酸，可能对清理那些粘液或低级毒素有用，您试试？”

凯特拿起一颗，捏破，沾了点汁液在手指上搓了搓，又闻了闻，眉头皱了起来：“这味道……有点冲，不像是普通的酸。小子，你这东西靠谱吗？”

“应该没问题，是从北边森林采的，听说有点效果。”我底气不足地解释道。

凯特将信将疑，但还是花了一个铜子儿买了几颗，说是拿回去“试试看”。

我以为成功了，心里正美。然而，第二天下午，凯特就怒气冲冲地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们小队的队长，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疤、眼神凶狠的壮汉。

“小子！你他妈卖的是什么鬼东西！”凯特举起他的手，只见他手背上红了一大片，甚至有些轻微的脱皮，“昨天用了你那破果子汁液擦匕首上的泥怪粘液，结果粘液没弄干净，手反而被灼伤了！幸亏用量少！”

疤脸队长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整个人从摊位后面提了出来，浓重的汗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小杂种，敢拿不明不白的东西坑我们‘灰鼠’？活腻了？！”

市场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目光中有好奇，有幸灾乐祸，也有冷漠。多格税务官远远地看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冷笑，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我吓得脸色发白，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我知道，处理不好，不仅这条线断了，以后也别想在这市场里混了，甚至可能挨一顿毒打。

“对、对不起！凯特大哥，队长大人！”我连忙道歉，声音发颤，“是我没弄清楚！这果子……这果子我赔！您的伤我也赔！” 我手忙脚乱地把昨天卖酸液果得来的那个铜子儿，连同自己掏出的五个铜子儿，一起塞到凯特手里，“这些先赔给您治伤！剩下的果子我立刻扔掉！绝对不敢再卖了！”

疤脸队长恶狠狠地瞪着我，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把我掼在地上。“哼，算你识相。小子，记住教训，冒险者的命不是给你拿来试错的！再有一次，打断你的腿！” 他撂下狠话，带着依旧愤愤不平的凯特走了。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耻辱、后怕、还有巨大的失落感淹没了我。

受挫失利！ 这一次，我败得一塌糊涂。 赔出去六个铜子儿，加上雇佣皮特的五个铜子儿，以及采集耗费的时间成本，净损失超过十个铜子儿。 刚刚与“灰鼠”小队建立的脆弱信任，几乎荡然无存。还在市场上留下了“卖不可靠货物”的坏印象。

我默默地将那一麻袋酸液果拖到市场后面的垃圾堆扔掉，看着它们和烂菜叶、污泥混在一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盲目乐观、未经核实、急功近利……这些毛病，差点让我万劫不复。

调整策略。 晚上的油灯下，我对着那本破旧的手抄本，深刻地反思。

信息核实必须放在第一位。 任何来自汉克或其他渠道的信息，必须交叉验证，尤其是要通过老汤姆或者手抄本这类相对可靠的来源进行确认。绝不能偏听偏信，更不能盲目行动。

安全边际是生命线。 尤其是涉及冒险者使用的物品，效果可以不那么立竿见影，但 绝对不能有潜在的危害。以后任何新物品，必须自己先做最保守的测试（比如皮肤接触测试），或者有确凿的、公认的证据支持其安全性。

“试错”成本必须严格控制。 像这次采集酸液果，如果我只是少量采集，先小范围免费赠送试用，观察反馈，而不是一下子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损失会小得多。

聚焦更熟悉、风险更低的领域。 与其冒险去寻找全新的、未知的物品，不如先深耕我已经有所了解的领域。比如，进一步研究那些常见低级魔兽材料的潜在价值（像火绒兔心脏），或者寻找更稳定、更安全的酸性果汁来源（比如联系可靠的柠檬供应商？虽然成本高，但至少安全）。

思路逐渐清晰。挫败没有击垮我，反而让我更加清醒。做生意，尤其是做这种游走在边缘地带的生意，谨慎和稳健，远比激进和投机更重要。

第二天，我带着仅剩的一点勇气，再次找到了老汤姆。我没有隐瞒酸液果的事情，坦诚了自己的错误，并虚心请教关于那些常见低级材料的安全性和处理方法。

老汤姆听完，哼了一声，但眼神似乎缓和了些：“吃亏是福，小子。总算没把命搭进去。记住这个教训就好。” 他难得地多指点了我几句，比如如何初步辨别材料的魔力属性是否稳定，哪些种类的魔兽内脏或植物汁液需要经过简单的晒干或炮制才能安全使用等等。

带着新的认识和更加谨慎的态度，我重新出发。我不再急于求成，而是稳扎稳打。

我继续经营好我的水果摊，确保基本盘稳定。

我更加用心地研读手抄本，并开始做一些简单的笔记，记录各种材料的特性、潜在用途和已知风险。

我继续通过汉克和老汤姆收集信息，但每条信息都会反复权衡和验证。

对于“灰鼠”小队，我没有立刻再去推销什么，只是在他们来买水果时，态度更加谦卑，偶尔会附赠一两个品相好的苹果，算是为上次的事情表达歉意，慢慢修复关系。

验证市场 的机会，在我调整策略后不久，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到来。

几天后，凯特独自一人来到我的摊位，脸色比上次好了一些。他看了看我，语气平淡地说：“小子，上次的事就算了，队长说看你态度还行。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之前说的，帮我们处理零碎材料，还作数吗？”

我心中一凛，知道这是修复关系的关键时刻。“作数，当然作数！”我连忙点头，“凯特大哥你们有什么需要处理的？”

凯特从随身的一个皮袋子里掏出几样东西：几颗颜色暗淡的、带着土块的不知名植物块茎，几片干枯的、带着倒刺的深紫色叶子，还有一小撮闪烁着微弱磷光的沙土。

“这都是这次任务顺手捡的，不认识，协会也不收，占地方。你看看有没有用？能换点干货就行。”

我强压住激动，仔细辨认。块茎我不认识，深紫色叶子手抄本上好像有模糊记载，似乎是一种叫“噩梦藤”的伴生叶，有微弱的麻痹效果，但处理不当反而会伤到自己。而那撮磷光沙土……我回忆着手抄本的内容，心里猛地一跳！这似乎是……“鬼脸蛾”栖息地附近的“磷光尘”，手抄本上提到，这东西混合特定的树脂，可以制成持续时间很短的微弱光源，或者用于某些低级幻象药剂的辅助材料！

这些东西，对“灰鼠”小队是垃圾，但对我来说，却是验证我新策略的绝佳机会！而且，成本极低——只需要用一些我卖不掉的、品相差但能吃的果干或者肉干边角料来交换！

“凯特大哥，”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些叶子可能有点危险，我建议您别自己碰。这些沙土……我有点兴趣，可能能用来做点小玩意儿。您看，我用这点果干和肉干跟您换，行吗？”我拿出准备好的、价值大概三四个铜子儿的干货。

凯特看了看那些干货，又看了看那堆“垃圾”，爽快地答应了：“成，反正也是扔。”对他而言，用无用的东西换到了实用的食物，是笔好买卖。

交易完成。我看着那撮磷光尘，心中充满了期待。这次，我没有冒进。我按照老汤姆的指点，先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点点沙土，做了简单的测试，确认没有明显的毒性或腐蚀性。然后，我找到了西区市场那个曾经买过我兔子心脏的法师学徒，用一小半磷光尘，换来了五个铜子儿和他关于如何安全使用这东西的几句简要说明（他提到可以混合松脂做成简易荧光棒，给在黑暗环境探索的底层冒险者用）。

成功获利！ 虽然只有五个铜子儿，减去成本（干货约值三个半铜子儿），净利润仅一个半铜子儿。但这次成功的意义远大于利润：

谨慎核实、控制成本、利用信息差处理“废弃材料”的模式是可行的。

与“灰鼠”小队的信任得以重新建立，并且开启了一项新的服务——“废弃材料”兑换干货。

对材料的鉴别、测试和销售渠道有了更实际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