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联盟与孤立(2/2)
我站起身,走到餐车前,没有去取热红酒,而是拿起一小块姜饼屋,仔细端详了一下其粘合处的糖霜,然后对伯格曼,也是对在场所有竖起耳朵的人说道:
“伯格曼先生,您看这姜饼屋。它的坚固,依赖于每一块饼干精确的切割(实力),也依赖于糖浆恰到好处的粘合与冷却(规则与信任)。缺少任何一样,它都会散架。”
我掰下一小块姜饼屋的边缘,那里糖霜似乎稍微多了一点点,导致口感偏硬脆。“过于依赖糖霜(规则僵化),则会失去韧性,容易断裂;而糖霜不足(缺乏规则),则结构松散。”
接着,我指向那壶热红酒:“而这热红酒,葡萄酒是基础(实力),但肉桂的辛香(创新)、丁香的温暖(合作)、橙皮的清甜(互利),共同赋予了它更丰富的层次和抵御寒冷的能量。单一强调葡萄酒本身,在严寒中是不够的。”
我看向伯格曼,目光平静却带着力量:“我的构想,并非否定实力,而是指出,在当下这个日益复杂、相互依存的世界,真正的‘实力’,在于能否构建并维护一个能让各种‘实力’高效、稳定协作的‘糖霜’(规则)与‘香料’(合作框架)。 认为仅靠自身的‘铁律’就能应对一切,才是最大的理想化,因为它忽略了系统性的风险与协作带来的指数级增益。这,就是最现实的逻辑。”
我用他们熟悉的、具象化的比喻,将抽象的理念转化为他们能够理解的“现实逻辑”。
伯格曼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他习惯了的非黑即白的博弈思维,在我这套“系统协作论”面前,显得有些苍白。
萨米尔眼中赞赏之色更浓。田中教授若有所思。里奇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就在这时,叶卡捷琳娜忽然轻声开口,她的声音如同溪流上的薄冰:“张先生,你的‘糖霜’理论很迷人。但你是否想过,如果有人……不想遵守这个配方,或者,想成为那个唯一掌握‘糖霜’秘方的人呢?”
她的问题,如同匕首般锋利,直指核心——霸权与多边秩序的终极矛盾。
食卦推演(叶卡捷琳娜的终极问题): 此问触及“乾”元独尊与“坤”德承载的根本冲突,是“食卦”推演至今面临的最高层面挑战。卦象显「天地否」,闭塞不通,唯有以“革”卦之变,方能破局。
我沉默了片刻,感受着冬园内温暖与外部阿尔卑斯山严寒的对比,缓缓答道:“那就需要更多的‘厨师’,拥有制作‘糖霜’的能力,或者,发明出不依赖于单一‘糖霜’的新结构。垄断的企图,在一个互联的世界里,最终会导向集体的衰弱与自身的孤立。这,是另一种形式的‘铁律’。”
我没有给出具体的解决方案,而是指出了垄断在复杂系统中的不可持续性。这既是对她问题的回应,也是一种警示。
叶卡捷琳娜不再说话,只是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未动的清水,轻轻呷了一口。那动作,仿佛是一个无言的仪式。
冬园内的气氛,因为这几轮交锋,变得愈发微妙。我清晰地感受到,一个以我为核心的、松散的、基于理念认同和利益好奇的“观察联盟”正在形成(萨米尔、田中,甚至包括暂时吃瘪的伯格曼),而里奇代表的浮躁资本和叶卡捷琳娜代表的深层地缘势力,则构成了外围不确定的变量。同时,也必然存在着我尚未直接接触的、潜在的孤立与反对力量。
弗朗索瓦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冬园,但他那双无形的眼睛,必定正透过某种方式,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阿尔弗雷德无声地出现,告知大家接下来是自由交流时间,直至傍晚的闭门会议。
我知道,这短暂的间歇,才是真正博弈的开始。各方势力会利用这段时间,进行更频繁的私下接触、试探与合纵连横。
而我,这个刚刚投下了重磅理念的东方变量,既是他们想要拉拢的对象,也是他们亟需摸清底牌的目标。
我拿起一块未曾动过的、造型朴素的全麦面包,慢慢咀嚼着。粗糙的口感带着麦香,与周围精致的点心和复杂的人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食卦自省: 初露锋芒,已引动四方云气。然“泽地萃”之局,聚散无常。需如这全麦面包,外示朴拙(坤土),内守坚韧(艮土),于纷繁交错中,保持灵台清明,方能在这全球顶级的“厨房”里,不被吞噬,反而……成为那个决定“食谱”走向的人。
窗外的阿尔卑斯山,白雪皑皑,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而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