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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老陈冷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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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哽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羞愧。

老陈没有再看我,他转身走到面案前,开始准备下一轮包制的馅料。他拿起一把厚背剁刀,开始“笃笃笃”地剁着早已搅打好的肉馅,那声音密集而有力,仿佛在为我内心混乱的思绪打着节拍,又像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重申着他不可动摇的立场。

“你这店,”他一边剁着肉馅,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声音混在剁肉声里,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地传入我耳中,“现在闻着不像熬汤的。”

他停顿了一下,剁肉声也随之一顿,然后,那冰冷而精准的判词,如同最终宣判,重重落下:

“像算钱的。”

“像算钱的。”

这五个字,如同五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震得我头晕目眩,四肢冰凉。店里那原本温暖的面香和肉香,此刻仿佛都凝固了,带着一种无声的谴责。老陈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他重新开始“笃笃笃”地剁着肉馅,那声音一下下,仿佛不是在剁肉,而是在将我那些关于“换个活法”、“多挣点钱”的脆弱理由,剁得粉碎。

我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木雕。所有的辩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试图沟通的欲望,都在他这最后一句话面前,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他不是不理解,他是太理解了。他理解我每一步的选择,理解我内心的挣扎,更理解这选择背后,那正在悄然发生的、连我自己都未必完全察觉的质变。

在他看来,我的店,我的“多多麻辣烫”,那口曾经只为熬出至纯至浓骨汤而存在的锅,那方曾经只承载着市井烟火与简单悲欢的天地,其本质正在被侵蚀。它不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的场所,更变成了一个奇异的“交易所”——我用我窥探到的“天机”与“人心”,与周老板、张总、乃至未来的李总们,交换着金钱、人脉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票。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不再仅仅是食物的香气,更掺杂了利益的算计与欲望的铜臭。

“像算钱的。”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种气味的改变,并用最朴素、也最残酷的语言,将它指认了出来。

我再也无法待下去了。再多停留一秒,都感觉会被那无声的目光和那冰冷的判词压垮。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颓然地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一场无声的审判,然后脚步有些虚浮地、几乎是踉跄着,转身离开了老陈的包子铺。

门外,秋日阳光正好,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身后那“笃笃”的剁肉声,如同送葬的鼓点,追随着我的脚步,久久不散。

回到我的店里,那熟悉的、属于我自己的空间,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与寒冷。我环顾四周,油腻的柜台,冒着热气的汤锅,墙上手写的价目表,角落里堆积的食材……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但在老陈那句“像算钱的”话语映照下,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陌生的、令人不安的色彩。

我走到那口巨大的汤锅前,看着里面奶白色的汤汁在微火下轻轻翻滚,散发出醇厚的香气。我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味道似乎依旧,火候也恰到好处。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汤里,少了点什么东西。少了点……当初那种心无旁骛,只为熬好一锅汤、让食客吃得舒心的“魂”。

是因为我的心不静了吗?是因为我开始用这锅汤,作为我接触另一个世界的掩护和跳板了吗?

我颓然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老陈的冷脸,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了我此刻精神上的狼狈与分裂。一方面,我无法否认周老板、张总乃至李总那个世界带来的巨大诱惑和某种程度的成就感;另一方面,老陈所代表的那种扎根于泥土、依靠实实在在手艺生存的价值观,又如同磁石般吸引着我,让我无法彻底割舍,更无法心安理得地“背叛”。

李天明李总的邀约,像远处灯塔的光芒,指引着一条看似通往财富与地位的道路;而老陈的包子铺,则像身后沉静的山峦,代表着回归本心与安宁的可能。

我该何去何从?

明天的赴约,是去,还是不去?

那五万咨询费,是拿,还是不拿?

这些问题,如同盘根错节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呼吸艰难。我知道,无论我如何选择,都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选择向前,或许会失去老陈的认可,失去与脚下这片土地最深层的情感联结;选择退回,则可能永远困守在这方寸之地,心中留下对更广阔天地的永久遗憾与不甘。

这“老陈冷脸”,冷的不仅是他对我的态度,更是对我未来道路的一次残酷预演。它让我清醒地意识到,人生的每一次跃迁,都伴随着割舍与阵痛。而此刻,这割舍之痛,正清晰地、毫不留情地,啃噬着我的内心。窗外,大学城依旧喧闹,而我的世界,却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与迷茫。那锅依旧在咕嘟作响的汤,仿佛也在无声地追问着同一个问题:

你,究竟要成为怎样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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