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陈的疏远(2/2)
“那是豆沙的,剩几个底儿,不好看。”老陈打断我,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继续揉他那仿佛永远也揉不完的面团。
我站在那儿,一时有些尴尬。店里明明飘着浓郁的肉香,那蒸笼缝隙里溢出的,分明是肉馅油脂浸润面皮后特有的香气。他不是卖完了,他是不想卖给我了。
我心里明白了几分,一股混合着窘迫、委屈和一丝不服气的情绪涌了上来。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老陈那宽厚而沉默的背影,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将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我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身后,那“咚咚”的揉面声,第一次让我觉得有些刺耳,像是一种无声的谴责。
自那以后,我去老陈店里的次数更少了。有时在街上迎面遇见,我笑着打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嗯”一声,便算是回应,脚步不停,不再有以往的驻足寒暄。他那张被烟火气熏得发红的脸上,笑容似乎也吝啬了许多。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条由肉包子、由凌晨三点的灯光、由那句“把一件事做明白”所连接起来的、带着温度的纽带,正在这寒冷的冬季里,悄然冻结、变脆。
记录与自辩
夜深人静时,我也会在蓝色笔记上记录下这份疏远:
“日期:深冬
关系变化:与隔壁老陈关系明显疏远。
迹象:其以‘售罄’为由拒卖肉包,回避交谈,态度冷淡。
原因推断:彼应已察觉吾近期重心转移,常有神秘客‘问事’,且自身于经营熬汤之事上,专注度有所下降。彼秉持‘踏实’之道,对此等‘虚妄’行径,定然不以为然,乃至心生鄙夷。
内心感受:初觉怅然若失,略有愧疚。然转念一想,道不同不相为谋。彼守其揉面之踏实,吾求吾窥秘之精进,各有所志,强求不得。且吾所得之利,彼又焉能知晓?些许人际疏离,或为求道途中必经之代价耳。”
写到这里,我搁下笔,长长吁出一口气。试图用“道不同”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用“求道代价”来掩盖那份隐隐的不安。我将老陈的疏远,视为一种守旧者对新生事物的不理解,一种必然的阵痛。
然而,当我吹熄灯火,躺在冰冷的床板上,望着窗外凄清的月色时,老陈那沉默揉面的背影,那空荡荡的、不再递给我包子的手,却像这冬夜的寒气一样,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与冰凉。
我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潜龙将涉,鳞爪已显。既已选择踏上这条与众不同的路,又何必在意岸边那些无法同行的目光?
只是不知,这渐行渐远的,仅仅是一份邻里之情,还是……我最初那份纯粹想要“活下去”、“把店开好”的、简单而温暖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