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桃核(1/2)
七月的风裹着蝉鸣撞在窗纱上时,我正蹲在阳台角落,看陈阿婆留下的那只粗陶碗里,两颗桃核发了芽。嫩白的根须顺着碗底裂纹钻出来,像极了阿槐第一次牵我时,指尖那缕凉丝丝的雾气。
“发什么呆?”阿槐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老冰棍的甜香。我回头看见他悬在半空中,怀里抱着个玻璃罐,罐里泡着的桃花茶晃出细碎的光斑,落在他透明的手腕上,竟像是真的染了层粉。
“你还记得陈阿婆吗?”我把陶碗往他那边推了推,“去年她送我的脆桃,我留了核,本来以为早烂了。”阿槐的目光落在嫩芽上,睫毛颤了颤——这是他存在的第十五年,可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比去年又淡了些,像是被夏天的太阳晒得快要融化。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碰了碰桃芽。指尖刚碰到叶片,那抹嫩绿就猛地颤了颤,根须在碗里蜷成小小的圈。我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午后,我在巷口哭着找弄丢的发绳,阿槐就是这样,用同样轻的力道,帮我把挂在槐树枝上的粉蝴蝶发绳摘了下来。那时他的手还带着点少年人的温度,不像现在,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水。
“明天要去给陈阿婆上坟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蝉鸣盖过。我愣了愣,才想起陈阿婆是去年秋天走的,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脆桃,说是要留给“总跟着你那个看不见的小友”。那天阿槐站在灵堂外的老槐树下,看着纸钱烧成的灰被风吹起,第一次没跟我开玩笑。
“你想一起去吗?”我问。阿槐的身体晃了晃,透明的肩膀蹭过阳台的晾衣绳,晾着的白衬衫轻轻晃了晃,像是被谁碰了一下。他低头盯着陶碗里的桃芽,半晌才说:“我怕她看见我现在这样,会难过。”
我没接话。这半年来,阿槐变得越来越淡了。有时候我写作业到深夜,抬头看见他坐在书桌对面,手指会突然变得透明,连带着他常穿的那件蓝白校服,都开始泛出雾蒙蒙的光。上周我帮他捡落在沙发下的玻璃弹珠——那是他十五年来唯一能碰得动的东西——他的指尖刚碰到弹珠,弹珠就从他手里滑了下去,在地板上滚出很远,像一颗快要熄灭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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