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替刑(2/2)
明煜挣扎着起身,后背的布料粘在伤口上,每动一下都扯得生疼。他路过周显身边时,听见老人低声叹息,那声音里有疑惑,有怜悯,还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恐惧。
“晚上来本宫寝殿。”明焕甩下这句话,便带着宫女们扬长而去。明煜盯着他的背影,看见对方腰间的龙鳞玉佩在阳光下晃出碎光,忽然想起生母李氏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那上面的“煜”字,此刻正贴着他后背的三趾龙胎记,像块烧红的烙铁。
演武场渐渐空了。明煜蹲下身,用指尖描了描地砖上的“卫”字。石缝里嵌着半片青铜碎屑,边缘呈锯齿状,与他藏在夹墙里的镜铭令牌吻合。远处传来更鼓声,巳时三刻,该是孙顺送午膳的时辰。
“殿下?”
孙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煜转身,看见老人捧着食盒,目光落在他渗血的后背,喉结滚动:“老奴带了金疮药......”
“等等。”明煜忽然抓住孙顺的手腕,“你看这地砖——”他指着菱形中心的“卫”字,“和夹墙里的令牌......”
孙顺猛地抽回手,食盒差点摔在地上。老人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才压低声音说:“别问!有些事知道得太早......”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块碎镜,镜面映出明煜后背的血痕,“您看这伤口,像不像龙鳞?”
明煜凑近碎镜。后背的血痕纵横交错,竟真的隐约呈现出鳞片形状,三趾龙的轮廓若隐若现。他想起明焕的话“你的皮相是本宫的”,忽然觉得这张皮相不再是囚笼,而是某种诡异的铠甲。
“回去吧。”孙顺替他披上外衣,“明日还要替那位抄《六韬》......老奴听说,这次要用獾毛笔,沾着金粉抄。”
两人穿过回廊时,明煜忽然瞥见转角处的照壁。照壁上的蟠龙浮雕张牙舞爪,龙身却断了一爪——与他后背的胎记一模一样。他摸了摸眼角的朱砂痣,发现明焕今天点的位置比往常偏了半分,恰好遮住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五岁时明焕用碳条烫的。
深夜,明煜趴在冷宫的草席上,孙顺用盐水替他清洗伤口。老人手里的布团浸着井水,每擦一下都扯得伤口滋滋作响,却比三年前第一次替他擦蜡油时轻了许多。
“周太傅......怀疑了。”明煜咬着牙说。
孙顺的手忽然停住:“您怎么知道?”
着
“他的戒尺。”明煜盯着井中的月影,“前五十下用足了力,后两百五十下......都避着骨头。”
孙顺沉默许久,直到金疮药敷完,才从怀里掏出半片镜铭令牌:“殿下可知,影卫的‘影’不仅是影子,更是‘映’——映人,映事,映人心。”老人将令牌按在明煜后背的伤口上,“等您能把这演武场的地砖纹路都刻进脑子里,或许......就能看见些不一样的东西。”
明煜闭上眼睛。演武场的地砖在他脑海里缓缓展开,每一块砖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影”与“卫”的字样交织成网,像张巨大的棋盘。他听见夹墙里传来微弱的棋子声,想起镜中客说的“十年后井边见”,忽然觉得这疼痛不是惩罚,而是某种仪式——用鲜血在自己身上刻下的,属于未来的仪式。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明煜摸了摸眼角的朱砂痣,指尖沾了些褪色的朱砂,在草席上画出一道弯曲的线条。那线条像龙,像蛇,又像演武场地砖上的“卫”字——此刻,它正随着他的呼吸,在月光下慢慢生长。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