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安娘?(2/2)
眉毛不似她原本那般修长凌厉,而是细细弯弯的,像新月。
眼睛很大,瞳仁黑亮,此刻正因惊讶而微微睁圆。
鼻子小巧挺直,嘴唇有些苍白,大约是失血的缘故。
这张脸……和她小时候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少了那份被求叔放养出来的野性,多了几分未经世事的纯真和将门之女特有的倔强。
岳银瓶伸手碰了碰水面,涟漪荡开,那张脸模糊又清晰。
她盯着看了许久,心里涌上一股无奈,烦躁,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
这会不会又是系统搞的鬼?她的前世记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当年山本雪子不也是被它这样莫名其妙带到日本的吗?
这次把她丢到宋朝,又想让她干什么?
对了……系统呢?
岳银瓶闭眼凝神,试图在意识深处呼唤那个熟悉的机械音。从前,只要她心念一动,系统就会被召唤出来。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脑海里一片寂静。没有冰冷的提示音,没有闪烁的光屏,甚至连那种与系统连接时微弱的“存在感”都消失了。
岳银瓶心里一沉。
她睁开眼,环顾这间陌生的屋子,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
如果系统不在了…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真的是又一次穿越,还是…别的什么?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清脆悦耳。
远处隐约有仆妇走动和低声交谈的声音,一切都真实得不容置疑。
岳银瓶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扉。
午后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院子里有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墙角种着几丛不知名的花,开得正艳。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而她,岳银瓶,十二岁,岳飞的女儿,胸口还带着自己弄出来的伤。
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草木清香和淡淡药味的空气涌入肺腑。
无论如何,先活下去。
把伤养好,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再想办法……
想办法什么?回去吗?回到香港,回到司徒奋仁身边?
岳银瓶的手无意识抚上胸口,那里除了伤口的闷痛,还有另一种更深的痛楚…属于毛悦悦的痛楚。
司徒奋仁抱着她尸身时崩溃的哭喊,马小玲强忍泪水的颤抖,况天佑那双充满自责和痛苦的眼睛……
他们都以为她死了。
而她,确实死了。
现在却在这里,在另一个身体里,另一个时代。
岳银瓶靠在窗边,闭上眼睛。阳光照在她脸上,温暖得几乎不真实。
李氏端着炖好的鸡汤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女儿披着中衣站在窗前,闭着眼,阳光在她苍白的脸上镀了层柔光。
那神情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倒像是经历了太多事的大人,疲惫又茫然。
“安娘?”李氏轻声唤道。
岳银瓶睁开眼,转过头。
那一刻李氏恍惚觉得,女儿的眼神有些陌生,那双总是亮晶晶充满好奇和倔强的眼睛里,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但只是一瞬。
毛悦悦已经迅速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属于十二岁少女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笑:
“娘,鸡汤好香啊。”
她走回床边坐下,动作还有些缓慢,却已经比刚才稳多了。
李氏压下心里那点异样,笑着将托盘放在床头小几上:“当然香,娘炖了一下午呢。”
“来,趁热喝。”
她舀起一勺汤,仔细吹凉了,才递到岳银瓶嘴边。
岳银瓶看着李氏专注的神情,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她张嘴喝下,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暖意一直蔓延到胃里。
“好喝吗?”李氏期待地问。
“嗯。”岳银瓶点点头,接过碗:“我自己来吧。”
她捧着粗陶碗,小口小口喝着鸡汤。李氏坐在床边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爹要是知道你受伤了,定要心疼。”
李氏轻声说:“前线战事吃紧,他已月余未归。昨日托人捎信回来,说再过半月就能回京一趟。”
“到时你可别再让他担心了。”
岳飞……岳银瓶在记忆里搜寻关于这位父亲的信息。印象中是个严肃的人,军纪严明,对子女管教也甚严。
但他看向孩子们时,眼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知道了,娘。”岳银瓶应道,将空碗递回去。
李氏接过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安娘,娘知道你喜欢习武,想像你爹和兄长那样上阵杀敌。”
“可这世道……女儿家舞刀弄枪,终究不是正道。”
“你爹不许,也是为你好。”
岳银瓶没说话。她想起毛悦悦小时候,求叔教她道术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悦悦,这行当太苦,你本不必学的。”
可她偏要学,不仅学了,还成了除了姐姐,毛家最厉害的那个。
有些东西,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安分守己?都不是她的性子
“箭头大哥…什么时候来?”她忽然问。
李氏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不是枪法很好吗?”
岳银瓶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单纯崇拜英雄的小姑娘:“我想等他来了,让他教我几招防身的,总可以吧?”
“爹要是问起,就说学来强身健体。”
李氏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软了。这孩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与其让她再偷偷摸摸把自己弄伤,不如找个可靠的人正经教几招。
“箭头副将前日捎信来,说军中事务处理完毕就来探望。”李氏叹了口气:““大约就这三五日吧。到时娘与他说说,但你得答应娘,不可逞强,要循序渐进。”
“我答应!”岳银瓶立刻点头,脸上绽开笑容。
那笑容明媚灿烂,李氏看着,心里那点疑虑也消散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呢,只是比别家姑娘多了几分英气和执拗罢了。
“好了,你再躺会儿。晚膳时娘叫你。”李氏收拾了碗勺,端着托盘起身。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岳银瓶已经乖乖躺下,闭着眼,呼吸均匀。
李氏轻轻带上门。
门阖上的瞬间,岳银瓶睁开了眼睛。她盯着帐顶的素色花纹,手指无意识地在被面上划动。
箭头……三五日……
也好。趁这段时间养好伤,也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系统消失,记忆模糊,身陷宋朝……这局面比当年变成山本雪子时还要麻烦。
但至少,她还活着。
岳银瓶侧过身,蜷缩起来。胸口伤口隐隐作痛,她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就像很多年前,她刚被求叔捡回去时那样。一无所有,前路未卜,却也因此无所畏惧。
窗外夕阳西斜,将屋子染成温暖的橘色。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悠长绵远。
岳银瓶闭上眼,这一次,真的睡着了。
梦里没有香港的高楼大厦,没有天台上的惨烈,没有司徒奋仁痛苦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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