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拾遗录（1/2）
车载音响里随机播放着流行乐，旋律被车窗隔绝在狭小空间内，与窗外晚高峰的城市喧嚣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周末握着方向盘，指尖在皮质包裹的握把上轻轻敲击，节奏与音响里的鼓点若有似无地契合。前方红色的刹车灯连成一片，车流像年迈的爬虫般缓慢蠕动，他目光扫过连绵的尾灯，手腕轻转，跟着常年穿梭于此的本地车主拐进了一条僻静小路。
副驾的阴影悄然蔓延，像菟丝子攀附藤蔓般，带着柔弱无骨的姿态缓缓靠向他的肩膀。
“别闹，开车呢。”周末肩膀轻轻一抖，将那缕无形的缠绕震开。
阴影顿了顿，似乎委屈了一瞬，放弃了亲昵依偎的模样。黑暗回缩重组，化作孩童般的形态，几只纤细的黑影手臂环住他的腰腹，指尖扣在衣料上，像只黏人的小蜘蛛牢牢扒着自己的“宿主”。
周末垂下睫毛，目光虚虚落在身侧那片空荡的座椅上，仿佛能看见某个看不见的小家伙仰着脑袋凝望自己的模样。
“驾驶途中不许打扰司机。”他语气平淡，心里却暗自腹诽——这家伙今天不仅出现得频繁，还越来越光明正大了。
阴影悻悻地缩回副驾驶座，椅背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像是有人重重靠了上去，无声地宣泄着不满，幼稚得近乎孩子气。
播放器自动切歌，一首节奏感强烈的少数民族语言歌曲流淌出来。周末脚下不自觉地轻踩油门，车子微微提速，在曲折蜿蜒的巷陌里灵活穿梭。
车子擦着路边招手的白裙女人驶过，带起的晚风掀飞了她遮面的长发。倒车镜里，一张怨毒惨白的脸一闪而过，眼窝深陷，神情诡异。
车子很快蹿出缭乱的巷陌，驶上蜿蜒的山道。车灯在渐浓的夜色中切开两道笔直的光路，将路边的树影拉长又迅速抛在身后。
山道上的车流渐少，道路障碍也随之稀疏，车子跟着歌曲的高潮鼓点跑得愈发畅快。周末随口哼着陌生的旋律，瞥向车载显示屏，才发现正在播放的是首新歌——《多情的黄泉路》。
这名字可真不吉利。
屏幕上的歌词缓缓向上滑动：“??? ?? ? ~ ? ?? ??? ??……” 下方的中文翻译清晰可见：“风停驻的夜晚~无人呼唤我姓名~在这寂静之中~ 我依然记得你……”
他目不斜视地掠过前方再次出现的白裙女人，方向盘猛地一转，车子精准漂移，避开了前方落石高发区域。
突兀地，歌曲戛然而止。是那个看不见的朋友悄悄切换了曲目。
阴影在副驾轻轻流动，当白裙女人再次出现在前方路段时，车窗毫无征兆地降下一条缝隙，一缕黑影如闪电般窜出，“啪”地一声脆响后瞬间缩回，车窗随即升紧。
“……”周末挑眉，看来朋友也被烦得不轻。
他收回目光，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摩挲。副驾那片安静的存在感始终如影随形，像一层微凉的薄纱笼罩在身侧。车厢里只剩引擎低沉的嗡鸣，还有发财偶尔遗落在座椅缝隙的猫毛，在空调气流中轻轻颤动。
叮叮叮——
中控台的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屏幕亮起，跳出一个熟悉的头像。是江枫的短讯，那句“我会天天骚扰你的”仿佛自带语音特效，跟着铃声在脑海里自动播放。
周末单手稳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去划开屏幕解锁。江枫的账号备注已经被私自改成了“我和同桌天下第一好”，末尾还加了个星星符号。真够幼稚的。
「Echo：到家了没？我的思念已经快溢出屏幕了！[猫猫探头.gif]」
周末扫了一眼，没回复，把手机放回原位。车子拐进通往山腰别墅的私家路，两旁茂密林木的影子在车灯扫过时张牙舞爪，又转瞬被抛在身后。远处的家灯火通明，像一座浮在浓黑夜色中的温暖岛屿。
几分钟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Echo：还没到家吗？[猫猫追尾巴.gif] U盘看了吗？第三章有个新角色，我以你为原型设计的，保证吓你一跳！」
「周末：还未到家。有空就看」
「Echo：OK！“拾遗录”你想看就看，密码真是你生日，没骗你。我叔的笔记……有点东西，不是小说，你看了就知道。」
周末的指尖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以他为原型的角色？江枫到底暗中观察了他多少？还有那个“拾遗录”——贺际的田野笔记，江枫为什么特意要给他看？这些疑问像水底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冒上来，搅得人心绪不宁。
副驾的阴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思绪波动，气息变得愈发贴近，几乎要贴上他的侧脸。一只无形的手轻轻覆上他握方向盘的手背，指尖在他手背的骨节上缓缓划过，带着安抚的意味，微凉的触感让烦躁的情绪稍稍平复。
“我知道。”周末轻声说，语气平淡，分不清是在回应身侧的影子，还是在自我安慰。
车子驶入院门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院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色的光线洒在石板路上，驱散了夜色的寒凉。
周末把车停进一楼车库，大院门随即“咔咔”自动关闭。三楼客厅的窗户透着暖光，能看见肖朗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隐约传来，还夹杂着发财中气十足的“喵嗷”声。
紧接着，肖朗从窗户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笑意：“周末？回来了？正好，汤马上好！”
“来了。”周末应了一声，身后的影子像潮水般缓缓流入地面的阴影里，暂时隐匿了身形。
他沿着楼梯往三楼走，衣兜里的U盘隔着布料硌着大腿，金属边缘的存在感格外清晰，像在提醒他某个未完成的约定。
推开家门，浓郁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他在玄关处弯腰换家居鞋，肖朗正好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从厨房出来。
“姐夫，做的什么汤，这么香？”周末动了动鼻子，闻到空气中醇厚的肉香里，还夹杂着黄芪、枸杞和山楂的淡淡药香，“加了黄芪、枸杞和山楂？”
“萝卜炖牛腩，你回来得正巧！刚关火！”肖朗眼睛一亮，把汤锅放在餐桌的隔热垫上，“你这鼻子可真灵，跟小狗似的。”
“本来就是小狗鼻子。”周雪从厨房走出来，长发松松挽在脑后，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上面拌着浓稠的酸奶，显然是准备当饭后甜点。她语气带着揶揄，眼神却透着温柔。
发财像颗橘色的小炮弹，从猫爬架上“嗖”地冲下来，围着周末的腿不停打转，尾巴高高竖起，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喵！”它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是在质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的罐罐呢？
“等会儿。”周末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指尖陷入温暖厚实的皮毛，“先吃饭。”
“跟同学玩得怎么样？”肖朗解下猫耳围裙，擦了擦手，好奇地问，“就是那个做游戏的小卷毛？”
“还行。”周末走向厨房洗手，语气平淡，“我们在茶馆喝了会儿茶，随便聊了聊。”
“就这些？茶好喝吗？”周雪挑眉，托着下巴打量他，眼神像在探寻什么蛛丝马迹。她腕间的金笼骰子挂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没一起吃晚饭？”
“他提了，我说家里有汤。”周末洗完手走进客厅，看着餐桌上的饭菜，有些意外，“今天晚餐这么丰盛？”桌上除了清炒时蔬，还摆着好几盘硬菜，他家一向遵循晚餐少食的习惯，今天显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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