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压力衣(1/2)
夜色沉淀,将病房里汹涌的情绪也渐渐安抚为一种带着泪痕的平静。云清朗小心翼翼地松开怀抱,借着窗外透入的城市微光,查看万小雅身上有无因刚才用力拥抱而牵扯到的伤口。万小雅微微摇头,示意无妨,只是疲累地闭上了眼睛,但那只手,依旧紧紧攥着云清朗的手指,仿佛那是仅存的浮木。
陈默在门外又停留了片刻,直到里面彻底安静下来,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他脸上带着惯常的平静,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没打扰你们吧?”他的声音不高,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清晰而温和。
云清朗摇摇头,站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万小雅也重新睁开眼睛,看向陈默,眼神里少了之前的麻木和恐惧,多了几分清明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默子。”她哑声唤道。
陈默点点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打开文件夹。“小雅,你刚才的勇气,很重要。”他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赞许,却并不夸张,“面对是康复的第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既然跨出来了,我们就谈谈接下来的具体计划。”
他抽出一张人体轮廓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记了区域。“目前,你的急性期危险基本度过,生命体征稳定,主要创面在愈合中。接下来的重点,是功能康复和疤痕管理,这是一个以月、甚至以年计的漫长过程。”
他用笔指着图上标记的部位:“颈部、腋下、肘窝、手部、膝窝、腹股沟,这些关节和皮肤皱褶部位是疤痕挛缩的高发区,一旦形成,会严重影响你未来的活动能力,比如转头、抬手、走路。所以,从明天开始,康复治疗师会来指导你进行系统的、循序渐进的功能锻炼。一开始会非常疼,甚至感觉皮肤要被撕裂,但必须坚持,在疼痛耐受的极限内,一点点扩大活动范围。”
万小雅静静地听着,目光随着陈默的笔尖移动,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已经预见了那即将到来的痛苦。
“除了主动和被动的关节活动,我们还需要借助一些工具。”陈默从文件夹里又取出几张图片,展示着一些奇特的衣物和模具,“这叫压力衣,定制后需要几乎24小时穿戴,通过持续、均匀的压力,抑制疤痕增生,促进疤痕软化成熟。还有这些硅酮贴片、硅酮凝胶,直接贴在或涂在疤痕上,有类似的作用。对于面部和颈部,可能还需要定制的透明面罩或颈托。另外,疤痕成熟稳定后,可以考虑激光、射频等光电治疗,进一步改善颜色和平整度。”
他顿了顿,看向云清朗:“清朗,你的任务也很重。康复锻炼需要持之以恒,每天多次,治疗师不可能时刻在旁边。你需要学会正确的辅助手法,既不能因怕她疼而不敢用力,导致锻炼不到位,也不能急于求成,造成二次损伤。压力衣的穿戴、硅酮产品的使用,也需要你帮忙和监督。还有营养,她需要大量的优质蛋白质和维生素来支持修复,但胃肠功能弱,要少食多餐,精心搭配。”
云清朗听得无比认真,仿佛在记诵最高深的武功心法,重重地点头:“我明白,我会学好。”
陈默合上文件夹,语气放缓了些:“这个过程,枯燥、痛苦,进展缓慢,很容易让人沮丧甚至放弃。所以,心理的支撑同样关键。小雅,你要学会和疼痛、和镜子里的自己、和这种漫长的‘不正常’状态相处。给自己设定一些小目标,比如今天手指多弯曲五度,明天能自己拿起勺子,哪怕只是进步一点点,都值得肯定。清朗,你要做的不仅仅是照顾,更是陪伴和鼓励,留意她的情绪变化,及时疏导。”
他看着眼前这对历经磨难的夫妻,目光沉静而坚定:“这条路不好走,但每一步,都离‘正常’的生活更近一步。我会一直在,提供专业的支持。你们,也要彼此扶持,别掉队。”
“我们会的,默子。”云清朗替自己和妻子回答,声音里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万小雅也缓缓地、却清晰地说:“默子,辛苦你了。我会……努力。”
陈默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起身离开了病房。
这一夜,云清朗几乎没怎么合眼。他反复回想陈默的话,思考着如何平衡妻子的痛苦与康复的必要。万小雅倒是睡得比往常沉了些,或许是因为终于直面了最深的恐惧,心神反而松懈了一些,只是梦中偶尔会蹙眉,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第二天一早,康复科的徐治疗师便准时来了。她是位四十岁上下、身材敦实、笑容很有感染力的女性,说话干脆利落,手上动作却十分稳健温柔。她先详细评估了万小雅全身各关节的活动度,记录下一个个令人心酸的数字——颈部的旋转和前屈后伸几乎为零,肩关节外展不足三十度,肘关节和膝关节也僵硬得厉害。
“万女士,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徐治疗师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今天我们先尝试颈部。你放松,尽量不要对抗我的力,痛了就说,但要在你能忍受的最大限度坚持一会儿。”
她站在床头,双手稳稳托住万小雅的头颅两侧,开始极其缓慢地、顺时针方向转动她的脖子。动作刚一开始,万小雅的身体就猛地绷紧了,脸上血色褪尽,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颈部挛缩的疤痕被强行拉伸,那种仿佛皮肉被生生撕开的锐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疼……”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知道,很疼。”徐治疗师没有停下,但动作更缓,语气充满理解和鼓励,“坚持五秒钟,好,现在我们放松,慢慢转回来……对,很好。我们再来一次,这次稍微增加一点点角度……”
云清朗站在一旁,看着妻子痛苦扭曲的脸,看着徐治疗师稳定而持续的动作,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都困难。他几乎要冲口而出“停下”,但想起陈默的叮嘱,想起小雅昨夜的话,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沉默,只是用眼神死死锁住妻子,传递着无言的支撑。
短短十分钟的颈部被动活动,对万小雅来说如同酷刑。结束时,她浑身被冷汗湿透,虚脱般地瘫在枕头上,大口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徐治疗师用毛巾轻轻帮她擦汗,赞道:“万女士,你做得非常好!第一次能坚持下来,非常了不起。休息十分钟,我们接着做肩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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