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雪纺棉车巷里梭(1/2)
腊月初七的雪是伴着灶糖香落的。青石板上刚积起薄绒,林阿姨的铝锅里就熬开了麦芽糖,琥珀色的糖汁裹着炒香的芝麻,在风炉上咕嘟冒泡。朵朵举着竹筷蘸糖吃,糖丝牵得老长,沾得鼻尖发亮:“妈妈,明天腊八要泡蒜,陈爷爷说要用紫皮蒜配米醋才够脆。”
“早备好了,”林阿姨往陶坛里码放新收的紫皮蒜,蒜瓣在米醋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地窖里还有去年晒的冬瓜糖,等会儿蒸腊八粥时放两块,甜得能粘住牙。”她忽然听见巷子口传来“咣当”声,只见老赵推着辆吱呀作响的旧棉纺车进来,车辕上挂着半截褪色的红棉线,“废品站王老头说这是土改时的老物件,纺锤还能转,就是缺了块侧板。”
程野的竹编棚里堆着新砍的冬竹,竹节处凝着层白霜般的蜡质。他正对着棉纺车的断板发愁,青柠却从染坊抱来捆冬青枝,深绿的叶子上挂着冰棱:“用冬青单宁泡过的竹篾补侧板,”她摘下片冻得发亮的叶子,“木纹能和老松木长得一模一样。”双胞胎举着搪瓷盆接雪水,盆底结的冰花竟和棉纺车的雕花弧度相似。
陈老爷子的地窖这回搬出个樟木箱,箱底压着件没完工的棉背心,月白色的布里子上绣着半朵木棉花,针脚间夹着张泛黄的纸条:“这是老太婆给老赵缝的,”他摩挲着布料上的线头,“那年老赵进山收旧物迷了路,她熬了整夜赶工,说棉背心能挡寒气。”老赵接过背心时,樟木香混着陈年棉絮的暖,竟让这个总在寒风里奔波的汉子红了眼眶。
青柠的染缸换上了冬青与苏木的混合液,深绿与绛红在水里绞缠,渐渐凝成温润的黛青色。她把程野削好的竹篾浸进去,霜雪覆过的竹皮吸饱了染液,浮出细密的冰裂纹路:“正好补棉纺车的侧板,”她指着竹篾上天然的纹路,“像不像老匠人用刻刀凿出来的岁寒图?”程野忽然想起青柠晾在檐下的雪纺布,水蓝底色上晕着白梅,竟与这竹纹暗合。
午后的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棉纺车的铜配件闪闪发亮。李老师戴着老花镜研究纺锤上的刻字,发现木柄处隐约刻着“陈李氏”三个字——正是陈老太太的闺名。“当年的手艺人总爱把名字藏在物件里,”他用软布擦拭刻痕,“就像青柠染布时会在衣角绣朵小桂花。”朵朵凑过去看,果然在棉背心的领口处,发现半朵用黛青线绣的木棉,正是青柠新染的颜色。
雪粒子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林阿姨的腊八粥在大铁锅里咕嘟冒泡。赤豆、桂圆、核桃混着冬瓜糖的甜,蒸汽掀开锅盖时,竟把窗棂上的冰花都熏化了。她给每人盛了碗粥,瓷勺碰着陶碗发出清响:“尝尝看,今年加了陈老爷子地窖里的老莲子,煮得比往年更糯。”老赵捧着碗蹲在棉纺车旁,热气模糊了眼镜,却笑出了眼泪——这味道,像极了陈老太太当年塞给他的热饭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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