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弟子夏白芷（下）（2/2）
两股同样强大、同样疯狂的意志——上古湮灭魔尊的残念与夏白芷由爱生恨的极致怨毒——在她脆弱的识海中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撕裂般的痛苦让她生不如死，身体在地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
不知过了多久，翻滚和嘶嚎渐渐停息。石窟内只剩下夏白芷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体。暗紫色的魔纹如同活物般，在她裸露的皮肤下缓缓蠕动、蔓延，最终在额头汇聚成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无尽邪异气息的螺旋印记。她的双眼，不再是之前的绝望空洞，而是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深不见底的幽暗，瞳孔深处，仿佛有湮灭的旋涡在缓缓转动。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布满魔纹的手掌。指尖微动，一缕细微的、带着湮灭气息的漆黑魔气如同毒蛇般缭绕升起，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其腐蚀，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而邪异的力量，在她枯竭的经脉中奔涌。
“力量……”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她低头看向自己破烂道袍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心念微动，那缭绕在指尖的漆黑魔气如同有生命般，缓缓覆盖上伤口。
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起。伤口边缘泛着紫黑色的魔气侵蚀痕迹，竟被那漆黑魔气霸道地吞噬、湮灭！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的、泛着金属般幽暗光泽的疤痕。
夏白芷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邪异、充满了无尽恶意的弧度。那弧度里，再也找不到丝毫属于“夏白芷”的痕迹，只剩下被魔念扭曲后的疯狂和……一种终于握住复仇利刃的、病态的满足。
“云涯……我的好师尊……”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死寂的石窟中回荡，如同夜枭啼哭，“弟子……这就回来了……带着您……永远也想象不到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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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万瘴沼泽边缘。葬魂谷。
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毒瘴如同粘稠的活物，在谷地上空缓缓翻涌、流淌。谷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和浓郁的血腥味。嶙峋的怪石如同厉鬼的獠牙，在瘴气中若隐若现。地面上，散落着森森白骨和早已凝固发黑的污血。这里是邪修盘踞的巢穴，是生者的禁区。
一道被宽大黑色斗篷笼罩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葬魂谷入口处的一块巨大黑色岩石上。斗篷的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正是刚刚在古魔战场深处完成初步融合的夏白芷。
她幽暗的瞳孔扫视着下方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山谷，如同在审视自己的猎场。那枚悬浮在她识海深处的暗紫色魔晶，正传递出对下方浓郁死气和怨念的贪婪渴望。这谷中盘踞的邪修，在她眼中，不过是滋养她新生力量的养料。
就在她准备潜入谷中，开始一场无声的猎杀盛宴时，一道极其迅疾、裹挟着凌厉剑意的流光，如同撕裂黑暗的冷电，猛地从另一个方向射入葬魂谷深处！
那剑光……带着凌霄宗问道峰特有的、清冽孤高的气息！
夏白芷幽暗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僵硬！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寒冰冻住！
这个气息……她至死也不会忘记！
云涯！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刻骨怨毒以及……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微弱悸动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轰然爆发！额头的螺旋魔纹瞬间变得灼热滚烫，幽暗的瞳孔深处，湮灭的旋涡疯狂旋转！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宽大斗篷下的身体因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收敛所有气息，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融入阴影之中，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锁定那道落入谷中的流光。
葬魂谷深处，一处用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邪异祭坛上。
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牢牢束缚在祭坛中央的石柱上。那是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童，浑身布满鞭痕和污垢，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出血。她那双本该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超越年龄的阴戾、麻木和一种被极致痛苦折磨后的死寂。更诡异的是，一股肉眼可见的、淡淡的灰黑色死气，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她纤细的脖颈和四肢上，正被祭坛上邪异的符文强行抽取、炼化！
祭坛周围，几个形容枯槁、气息阴邪的修士正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操控着法阵。为首一个枯瘦如鬼的老者，眼中闪烁着贪婪而残忍的光芒：“天生阴煞鬼体！虽年幼，却是炼制‘九子母阴魂幡’主魂的绝佳材料！再有一个时辰，便能……”
话音未落！
“嗡——！”
一道清越的剑鸣如同九天龙吟，骤然响彻整个葬魂谷！刺目的剑光如同大日降临，瞬间驱散了浓重的毒瘴和阴邪之气！
璀璨的剑光精准无比地斩落在白骨祭坛之上！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白骨祭坛如同纸糊般瞬间四分五裂！那几个盘坐的邪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煌煌剑气中化为飞灰！只有那枯瘦老者反应稍快，怪叫一声，喷出一口精血化作血盾，勉强挡下剑气余波，却也身受重伤，如同破麻袋般被震飞出去，狠狠撞在山壁上，生死不知。
剑光敛去。云涯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狼藉的祭坛废墟中央。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道袍，神情清冷如故，仿佛刚才那惊天一剑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剑气余波震倒在地、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女童身上。
女童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睁着一双死寂中带着茫然和恐惧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天神降临般的白衣仙人。
云涯的目光在她身上缠绕的阴戾死气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涟漪。他缓步上前，在女童面前蹲下身。
“别怕。” 他的声音依旧清冽，却少了几分惯常的疏离，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他伸出手，指尖流淌出柔和的淡青色灵力，如同春风拂过冻土，小心翼翼地驱散着缠绕在女童身上的阴戾死气。
女童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伸来的、那只干净修长、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手。那光芒，仿佛刺破了她眼中经年累月的阴霾和死寂。
岩石阴影中，夏白芷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滴落，她却浑然不觉。她幽暗的瞳孔剧烈收缩，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盯着下方那个蹲在女童面前的白衣身影，盯着他脸上那几乎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温和！
为什么？！为什么对那个素不相识、浑身死气的小贱种，他就能露出这样的神情？！为什么对她夏白芷，就只有冰冷的拒绝和无情的驱逐？！
一股混杂着滔天妒火和噬心剧痛的怨毒，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就在这时，她清晰地看到，云涯指尖的灵力彻底驱散了女童身上最后一丝顽固的死气。他仔细探查了一下女童的根骨，那双沉静的眼眸中，竟罕见地闪过一丝……满意？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清冷的声音，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穿了她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根骨绝佳，虽染阴戾，心性未泯，是可造之材。”
“无家可归？可愿随我回山，入我门下？”
“轰——！”
夏白芷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三百年前霜烬荒原的寒风，裹挟着听雪庐外绝望的哭喊，混合着古魔战场中灵魂撕裂的剧痛，以及眼前这锥心刺骨的一幕，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苦苦维持的防线！
“根骨绝佳……可造之材……入我门下……”
“哈哈哈……好一个根骨绝佳！好一个可造之材！” 夏白芷在阴影中无声地狂笑起来，身体因极致的癫狂而剧烈颤抖，斗篷的兜帽滑落，露出她布满扭曲魔纹、泪水与血污交织的脸庞，那双幽暗的瞳孔彻底被湮灭的漩涡和疯狂的恨意占据！
她死死盯着下方那个被云涯护在身后、如同惊弓之鸟般茫然无措的女童——沈璃。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杀意，混合着被彻底背叛、被彻底取代的极致怨毒，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风暴，在她胸中疯狂肆虐！
“云涯……我的好师尊……” 她如同厉鬼般无声地呢喃，声音嘶哑扭曲，带着刻骨的诅咒，“你弃我如敝履……却对这么个满身死气的小贱种青眼有加……”
“呵呵呵……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被她死死压抑在喉咙深处，化作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她额头的螺旋魔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幽暗的紫光。古魔战场深处，那枚悬浮的暗紫色魔晶似乎感应到了她滔天的恨意与杀机，传递出一股冰冷而兴奋的共鸣。
“等着吧……师尊……” 夏白芷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缭绕的、充满湮灭气息的漆黑魔气，嘴角咧开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充满恶毒快意的弧度，“我会让你……还有你精心挑选的‘可造之材’……”
“一起……”
“万劫不复！”
她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刺眼的一幕——白衣仙尊正用灵力温和地托起那个肮脏的小女孩——然后猛地转身，黑色的斗篷在瘴气中卷起一道充满死亡气息的旋风，瞬间消失在葬魂谷浓重的阴影深处。
寒潭洞府，玉榻之上。
“呃——！” 云涯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翻涌的霜烬荒原暴雪与葬魂谷的毒瘴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洞顶夜明珠冰冷的光晕和脚踝处缚仙环传来的、深入骨髓的阴寒剧痛！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里衣。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锁链禁锢的枯竭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方才那跨越时空、源于灵魂深处的剧烈恨意冲击和古魔战场湮灭气息的共鸣，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封印之上！体内那被沈璃暂时压制下去的魅魔之力，如同被惊醒的洪荒凶兽，再次疯狂地躁动起来！
妖异的淡紫色雾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毛孔丝丝缕缕地逸散而出，瞬间在冰冷的洞府内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冰冷、魅惑、令人心神摇曳的致命气息！他脖颈、锁骨乃至手腕上，淡紫色的妖异魔纹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加深，在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诡艳图腾！
“唔……” 云涯闷哼一声，猛地咬紧下唇，试图用意志强行压制这股暴走的力量。然而，失去修为本源的支撑，那脆弱的封印在内外夹击下摇摇欲坠，如同在惊涛骇浪中即将倾覆的孤舟！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这股失控逸散的魅惑气息，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灯塔，瞬间惊动了洞府内另一个存在！
玉榻边，一直闭目调息、仿佛沉睡的沈璃，霍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