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星火南渡(2/2)
“诺!”田丰凛然应命,知道主公这是要下狠手了。
压力,如同盛夏暴雨前低垂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在河北上空,让人喘不过气。
而在这风云激荡、各方势力都在心里拨拉小算盘的关口,江东,吴郡。
小霸王孙策的伤势,在搜罗来的名医和堪比黄金的珍贵药材(其中不少还是从袁术那里“借”来的)不要钱似的调理下,终于有了起色,虽然离能上马提枪、追着老虎满山跑还差得远,但至少已经能挂着拐杖下地行走,处理一些不那么烧脑的军务了。然而,身体的好转,并未消弭他心中那团如同江东夏日般炽烈的焦灼之火。曹操夺取玉玺的消息传来,简直像是往这团火上浇了一桶猛火油,让他再也无法安心躺在榻上扮演病号。
这一日,他强行挣脱了医官的阻拦(过程略暴力),披上了那身熟悉的、带着征战痕迹的甲胄(尽管在周瑜杀人般的眼神注视下,甲绦都没敢系太紧),召集了周瑜、程普、黄盖、韩当等核心心腹于军府议事。那场面,有点像重病号强行出院主持股东大会。
“诸公!”孙策的声音虽不如往日那般如同洪钟,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断,眼神亮得吓人,“曹阿瞒已经把那石头疙瘩揣怀里了!其势愈张,眼看就要上天!袁术那冢中枯骨败亡在即,淮南那块肥肉,迟早落入其口。若待其消化了中原,再挟着那玉玺的虚名南顾,我江东六郡,拿什么抵挡?难道要学那缩头乌龟,等着成为他曹孟德功劳簿上又一笔吗?”
他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目光灼灼地扫过众人,如同巡视领地的受伤头狼:“江夏黄祖,老匹夫!乃我杀父仇人!昔日刘表老儿就仗着他屡屡犯我疆界。如今,刘表半截身子入土,荆州内部各怀鬼胎,黄祖更是骄横跋扈,人憎狗嫌。此乃天赐良机,此时不取,更待何时?我意已决,即日整军,兵发江夏,一则为父报仇,二则夺取长江上游要害之地,三则也让天下人瞧瞧,我江东儿郎的刀还利不利!诸公以为如何?”
周瑜剑眉紧蹙,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伯符!你伤势远未痊愈,此时远征,舟车劳顿,万一……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不若再静养些时日,待秋高气爽,你我也好从容布置,待……”
“公瑾!”孙策猛地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蛮横的急躁,还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死不了!不能再等了!难道要等到曹操把刀架到我们脖子上,或者河北那位袁本初腾出手来也想在南方插一脚吗?此时不动,难道要等黄祖那老贼自己老死吗?!” 他一边说一边捂着伤处,那架势,仿佛周瑜再劝,他就能当场表演个伤号暴走。
程普、黄盖等一干老将面面相觑,他们既为主公这不要命的劲儿担忧得胡子直抖,又被其那股子混不吝的豪情所感染,更兼与黄祖有杀主之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时心乱如麻,难以决断。
周瑜看着孙策眼中那不容置疑、仿佛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的决绝,深知这位义兄兼主公众人一旦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他心中暗叹,知道孙策此举,既是形势逼人,也是其刚烈性格使然,简直就是匹拴不住的烈马。他沉吟片刻,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决然,知道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唯有竭尽全力,把这场仗打赢、打漂亮,才是对孙策最好的支持。
“既然伯符决心已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周瑜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的担忧都压下去,目光变得坚定而睿智,如同出鞘的宝剑,“那么,此战便需周密部署,力求万全。主公万金之躯,还需坐镇后方,统筹大局,稳定人心。瑜不才,愿亲率水军主力,并程公、黄公所部陆师,溯江西进,为伯符取下江夏,以雪父仇!” 他顿了顿,走到那巨大的江夏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向夏口方向,“然,江夏城坚,黄祖亦非束手待毙之辈,强攻硬取,恐伤亡惨重,徒耗兵力,需以巧破力。我可先遣一支偏师,大张旗鼓,佯攻邾县,做出欲断其侧翼的态势,吸引黄祖主力注意力。我水陆主力则偃旗息鼓,潜行至沙羡一带悄然登陆,迅疾抢占要地,断其归路与水军联系,再与我强大的水师前后夹击,则江夏门户洞开,黄祖必成瓮中之鳖!”
孙策闻言,眼中光芒大盛,激动得差点从席上跳起来,猛地一拍案几(结果再次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好!妙计!便依公瑾之计!此战,前线一切事宜,由公瑾全权决断,见你如见我!我……我在吴郡,准备好庆功酒,静候公瑾佳音!” 那眼神,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看着孙策那强撑英雄、实则虚弱的样子,周瑜心中既感动于这份超越君臣的信任,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责任,他郑重无比地拱手,声音铿锵:“瑜,必竭尽肱骨之力,不负伯符重托!定将那黄祖老贼的人头,献于阶下!”
江东的战车,在孙策这伤号的强力鞭策和不容置疑的推动下,已然轰然启动,带着复仇的火焰与扩张的野心,滚滚向西。而远在蜀中的张道陵\/顾炎武,在综合了各方零零碎碎、真真假假的信息,尤其是反复确认了那冥冥中绝非错觉的气机异动后,也终于做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
数日后,一支由格物堂精英弟子组成的、看起来更像是一群搬家农夫的特殊队伍,携带着张道陵\/顾炎武亲笔写的、措辞玄奥又带着点实用建议的书信,部分改良农具的详细图纸,几大箱整理好的医药典籍,以及一些初步研究的、针对那所谓“秽气”(这是他们内部对邪祟能量的统一称呼)的防护与净化心得笔记,悄然离开了云雾缭绕的鹤鸣山。他们的目的地,并非正在北方扛着巨大压力的河北,而是那个正由一位伤号主君强力推动、即将掀起西进战事的江东。
星火,已开始南渡。这源自蜀中深山、带着泥土气息和实用主义的文明微光,能否在江东即将到来的血与火、权谋与征伐中,找到新的土壤,照亮一方天地?而那似乎已被某种难以言喻的阴霾悄然侵染的传国玉玺,又将给这本就扑朔迷离的乱世,带来何等意想不到的变数?这一切,犹未可知,如同江东夏日午后那场说来就来的雷阵雨,谁也摸不准下一刻是晴是雨。
(第五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