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芍香村花事记(下)(2/2)
王胖子没亲自来,却托人带了包“好东西”——说是给陈满仓的“花肥”,用骨头和油渣拌的,肥效足。陈满仓打开纸包闻了闻,一股酸臭味呛得他直皱眉:“这是没发酵的生肥,会烧根的!”
他把肥倒在远离芍药根的地方,刚要埋土,就见芍儿从木匣子里钻出来,小脸煞白:“这、这里面有药!能让花草烂根的药!”
陈满仓心里一沉——王胖子是想毁了芍药根。他把生肥全挖出来,用石灰埋了,又在花丛周围撒了圈艾草:“别怕,有我在,他动不了你。”
可王胖子没罢休。夜里,陈满仓被狗叫声惊醒,披衣出门,见药田边有几个黑影,正举着锄头往芍药根挖。他抄起扁担就冲过去:“住手!”
黑影见被发现,扔下锄头就跑,其中一个被石头绊倒,露出半张脸——是王胖子的伙计。陈满仓看着被挖开的土坑,老芍药的根须断了两根,渗出点透明的汁,像在流血。
“造孽啊!”陈满仓蹲下来,用手把土培回去,指缝被根须的细刺扎破,渗出血珠。突然,他感觉手心一暖,断了的根须周围,冒出点粉白的光,扎破的伤口竟不疼了。
芍儿站在花丛边,眼睛红红的,身上的花瓣裙少了层,像是耗了力气:“我能自己长好,就是、就是要睡几天。”她说着往花苞里缩,“你别担心,也别去找王胖子算账,我有法子。”
第二天一早,陈满仓发现芍药花丛没什么变化,只是周围的泥土更湿润了。可镇上却炸开了锅——王胖子的药铺突然开满了芍药花,柜台缝里、药罐底下、连他睡觉的被窝里,都钻出细藤,开着粉白的花,怎么拔都拔不尽,拔了又长,长了又开,药铺的药全被花藤缠坏了,连账房先生的算盘都被花瓣堵了缝。
“是花仙报复!”有人在药铺外喊,“谁让他想挖芍香村的老芍药!”
王胖子气得直跳脚,请了道士来做法,道士刚摆开阵仗,就被花藤缠住了胡子,疼得嗷嗷叫。最后没办法,他只能灰溜溜地带着伙计离开镇子,临走前还对着芍香村的方向作揖:“花仙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走,药铺的花藤就谢了,像是从没长过。这事传到芍香村,村里人都跑到陈满仓的药田看热闹,见芍药开得比以前更盛,花瓣上还沾着点金粉似的光。
“真有花仙啊!”赵屠户举着刚杀的猪肉来谢,“要不是花仙,我还得被那胖子坑银子呢!”
林巧儿也送来新绣的帕子,上面的芍药开得活灵活现:“我给花仙绣的,保准喜欢。”
丫丫抱着芍儿的木匣子,里面垫着新采的薰衣草:“芍儿姐姐,你快出来看,大家都给你送礼物啦!”
木匣子没动静,可芍药花丛里,最老的那株花苞突然轻轻晃了晃,飘下片粉白的花瓣,落在丫丫的手心里——瓣尖卷着,像在笑。
秋分那天,芍儿终于从花苞里钻出来了。她比以前高了点,花瓣裙添了层新瓣,额前的小苞也绽开了半朵,灵气足了不少。陈满仓发现,她捣药时不再走神,吹灵气时能控制分寸,连帮巧儿染线,都能调出七种芍药色,每种都带着不同的香。
“你这是长进了。”陈满仓看着竹匾里的药粉,细得像筛过的雪。
芍儿正用花瓣给丫丫的布娃娃做裙子,闻言抬起头:“我睡的时候,听见根须在土里说话,它们教我的。”
她没说的是,那些根须告诉她:草木的灵气,从来不是用来斗的,是用来护的——护着种它的人,护着长它的地,护着这方水土里的烟火气。
冬天下雪时,芍儿第一次看见雪,兴奋地在药田边转圈,裙角的花瓣沾着雪花,像落了满裙的星星。陈满仓给她缝了件小棉袄,用丫丫穿旧的棉袄改的,套在花瓣裙外面,正好护住细得像草茎的胳膊。
“这样就不冷了。”陈满仓帮她系好扣子,见她的头发上落了片雪,伸手拂掉。
芍儿突然抱住他的手指——她的手刚够到他的指节,声音软乎乎的:“等我再长高点,就能帮你背药篓了。”
开春后,芍香村的芍药开得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