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珠小珠落玉盘(2/2)
“赚翻了!”
老夫人眼中都透出一丝讶异。
白知月也愣住了。
她知道卢巧成开了盘口,赌九皇子平叛。
却没想到,他敢开出一赔十这种疯狂的赔率!
当时满京城,有一个算一个,谁信那个废物皇子能赢?
这不是赌。
这是用整个卢家的身家,去赌一份无人相信的奇迹。
白知月看着他,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你可真贪。”
卢巧成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换上一抹前所未有的认真。
“白姑娘,这可都是咱们未来的军资。”
“我还嫌,贪得少了!”
白知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殿下的商业版图已经铺开。
可她负责的谍子一事,却进展缓慢。
就在她出神时,一名下人快步走入。
“启禀老夫人,白姑娘。”
“府外有一位姑娘求见,说是姓顾。”
顾?
白知月的身体猛地绷紧。
她豁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人在哪?!”
“正在门口候着。”
话音未落,白知月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香风,直奔府门。
老夫人看着她失态的背影,无奈摇头,眼中却尽是笑意。
平陵王府,朱红大门前。
白知月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当她看见门口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时,急促的呼吸骤然一停。
是顾清清。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裙装,清冷的气质里,添了几分沙场风霜。
她身后,是苏知恩和苏掠。
两个少年的身形拔高了许多,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沉静,气息内敛如鞘中之刃。
白知月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每一个人。
一遍。
又一遍。
没有。
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并不在其中。
她眼中的光,瞬间黯了下去。
顾清清看着她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
她走上前,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他还有些事要办。”
“大概,再过几日就回来了。”
白知月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处。
她定了定神,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妩媚从容的笑意。
“回来就好。”
她的目光,落在顾清清身旁。
那里站着一个青衫男子,手持羽扇,面容儒雅,眼神温润如玉,却又让人感觉深不见底。
“这位是?”
青衫男子上前一步,对白知月微微躬身。
动作不卑不亢,礼数周全。
“在下诸葛凡。”
“见过白姑娘。”
白知月的美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她点了点头,没多问,侧过身。
“都进来吧。”
“老夫人和卢巧成,都在里面等着。”
王府正堂,久违的团聚,笑语不断。
顾清清与诸葛凡,将景州之事娓娓道来。
当听到苏承锦单枪匹马入城,最终兵不血刃收服万余大军时,饶是众人,也惊得说不出话。
老夫人则拉着苏知恩和苏掠两个少年,左看右看,满眼都是喜爱。
两个在沙场上杀伐果断的少年,此刻却乖巧得像猫儿,一个捶肩,一个揉腿。
另一边,白知月与卢巧成,则被苏承锦那堪称天马行空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平叛。
这分明是一场完美的吞并!
卢巧成忍不住感慨。
“殿下此行,收获巨大啊!”
何止是巨大,这带回来的,是一个足以争霸天下的班底雏形!
老夫人心中欢喜,当即下令。
“长升,吩咐厨房,今晚多备酒菜!”
“人都回来了,该好好庆贺庆贺!”
晚宴之上,气氛热烈。
诸葛凡听完卢巧成复述的朝堂风波,只是淡然一笑。
“一切,皆在殿下预料之中。”
“这份虚虚实实的战报,足以让朝中那些人,短时间内摸不清头脑。”
他的目光,转向白知月,带着一丝探究。
“白姑娘似乎,正为谍子一事烦忧?”
白知月一愣。
她没想到,对方竟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
“诸葛先生慧眼。”
她没有隐瞒,将困境坦然相告。
诸葛凡听完,沉吟片刻。
“谍子一事,在下,或许可以帮上一些忙。”
白知月眼中一亮。
“先生不是还要负责练兵?”
诸葛凡摇了摇头,羽扇轻摇。
“练兵有赵无疆和关临他们在,哪里用得上我?”
他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然,殿下该骂我拿钱不办事了。”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夜深。
白知月与顾清清并肩走在王府的回廊下。
月光如水,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想什么?”
顾清清的声音很轻。
白知月停下脚步,望着天边那轮残月,幽幽一叹。
“我在想,我是不是给殿下拖后腿了。”
她转过头,看着顾清清。
“以前,事情不多,我尚能应付。”
“现在,能人越来越多,我这边却进展缓慢。”
她苦笑一声。
顾清清伸出手指,轻轻点了她额头一下,学着苏承锦的语气。
“你竟敢做此想,信不信本殿下打你屁股?”
白知月噗嗤一笑。
“这倒真像他会说的话。”
顾清清收回手,也望向月亮。
“若不是有你在后方替他守着,他定然放心不下。”
白知月没有接话。
两个女子,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望着同一轮明月,想着同一件事。
养心殿。
烛火无声跳动。
梁帝的身影被巨大地投射在身后的山河舆图上,如一尊沉默的神只。
夜色深重。
安神香的淡雅气息在殿内弥散,却压不住那份凝滞的皇权天威。
梁帝指间捏着的,不是那份震动朝野的加急战报。
而是一张更薄的纸。
一封由云烈,通过绝密渠道送回的亲笔密报。
上面的字迹远谈不上挥洒,却朴实得令人心惊。
【九殿下一路行军,常称体乏,屡次三番命大军歇息,行程缓慢……】
【抵达霖州,不问军务,终日闭门作画……】
【临阵对敌,则将兵权尽数交予江郡主,自身退守大军之后,未发一言……】
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描摹一个懒散、怯懦、对军国大事漠不关心的纨绔皇子。
这与战报上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主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梁帝的脸上,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怒意。
他甚至笑了。
那笑意极淡,从嘴角慢慢漾开。
“这个老九。”
他将密报随手搁在御案上,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身为一军主将,竟懒到了这般田地。”
“回来之后,朕非得好好罚他不可!”
一旁侍立的白斐,身形如殿外的老松,安静得没有一丝存在感。
他眼帘低垂,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梁帝的指尖,缓缓划过密报的末尾。
那里,用最简练的文字,记录着最后一战的场景。
【……战后,殿下初见沙场惨状,当场伏地呕吐不止,面色惨白如纸,良久方歇。】
看到此处,梁大眼中的那丝笑意,悄然隐没。
他沉默了。
许久,最终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此次出征,倒是为难他了。”
这孩子,终究不是在刀山血海里泡大的。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软弱,不是一场仗就能磨掉的。
梁帝疲惫地靠在龙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不过,这样也好。
让他多见见血,早些把那份不该有的妇人之仁丢掉,总归是件好事。
白斐看着帝王脸上那份罕见的疲态,无声地上前,为他的茶杯续上滚烫的热茶。
“圣上,夜深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该就寝了。”
梁帝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他将那封云烈的密报递给白斐,眼神幽深如潭。
“朕,许久没去卓贵妃那里了。”
白斐心中了然。
他躬身接过密报。
转身的瞬间,那张薄薄的纸,已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旁的铜制火盆。
转瞬化为飞灰。
白斐走到殿门前,对着门外静候的内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出去。
“摆驾,和宁宫。”
景州城,府衙后院。
月华如水,给演武场的青石板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霜。
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月下疾速腾挪。
江明月手持长枪,枪出如龙,凌厉的枪尖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带起尖锐的破风声。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光洁的下颌滑落,在空中碎成晶莹的珠子。
不远处的石桌旁,苏承锦正铺纸研墨。
他没看她。
手中的画笔在雪白的宣纸上从容游走,寥寥数笔,月下枪舞的凌厉与孤傲便跃然纸上。
“明日,父皇的封赏旨意,应该就到了。”
苏承锦的声音,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估摸着,咱俩也该回京了。”
江明月的动作未停,声音随着枪风传来,清冽如冰。
“若不是要等这道旨意,我今日便走了。”
她猛地收枪,枪尾重重顿地,发出一声闷响。
满院的肃杀之气,瞬间消散。
她大步走到石桌旁,毫不客气地端起苏承锦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今日城中,百姓与商户都出来了。”
江明月放下茶杯,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淡淡开口。
“街市井然,秩序不乱,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并未受到叛军的袭扰。”
她侧过头,那双在月光下格外明亮的眸子,静静地锁住苏承锦。
“回京之后,父皇定会召你面圣。”
“他会问你叛乱的缘由。”
“更会问你……叛军那批精良兵甲的来历。”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苏承锦依旧没有抬头,手中的画笔稳稳落下,为画中的人儿点上了那双不屈的眼睛。
他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随手抛了过去。
信封泛黄,火漆的封口早已破损。
江明月狐疑地接住。
她展开信纸,借着月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信上的内容,赫然是一份叛军首领与大鬼国商人之间的交易密约!
上面用大鬼国的文字,详细记录了叛军如何用景州府库的存粮,换取大鬼国私下贩运的五千套精良兵甲。
时间、地点、数量,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双方的画押。
江明月抬起头,眼神里写满了震惊。
“这是……”
“哦,这个啊。”
苏承锦终于停笔,吹了吹画上未干的墨迹,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昨日,云统领带人搜查前任知府的府邸,在书房密室里找到的。”
“他本想第一时间交给你,结果没寻到你人,便送到我这儿来了。”
江明月将信纸重新折好,递还给他。
她心中盘桓已久的诸多疑团,在这一刻,仿佛被这封信彻底解开。
“若真如此,那兵甲一事,便有了交代。”
她秀眉微蹙,眼中闪过浓浓的厌恶与不屑。
“如此看来,这股叛军也并非什么有风骨的义士。”
“不过是一群勾结外敌,祸国殃民的害虫罢了!”
苏承锦接过信,看着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他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诸葛凡,这个锅,还是得委屈你好好背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