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学联考,我成了“开挂狗”(2/2)
总之,现在我决定尊重一下她的付出。
我在草稿纸上胡乱写了一行“工作量=1”,后面一通操作,也不知道对不对,最后得出个数字。
我看着那个数字,心里特别清楚:
——我算得一点也不踏实。
交卷铃响前一分钟,我心一横,在四个选项里画了一个刚好跟那个数字差不多的。
“好。”监考老师收卷。
我放下笔,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凉就凉吧。
4
成绩出来那天,村里像过节。
当然,是别人过紧张节,我们家过“莫名其妙被夸节”。
李晴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成绩单,站在讲台上,语气难得带了点骄傲:
“我们古柳小学,这次镇里联考,全镇前十有俩是我们学校的。”
底下一片“哇——”。
她停顿了一下:“其中——第六名,是我们班的。”
我的心“咚”地跳了一下。
有一半是预感,有一半是不敢信。
“林宴。”
全班的视线“唰”地一下刷到我身上。
我整个人懵了一秒,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前排有人小声说:“他不就是昨天抓鱼那个吗?”
我才真切意识到:
——我考了第六。全镇第六。
李晴朝我勾勾手:“起来,说两句感想。”
我缓缓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说啥?”我小声问。
“随便。”她笑笑,“你平时不是最能说吗?”
全班等着看我笑话的眼神,比祖宗牌位还整齐。
“嗯……”我清了清嗓子,“就是……”
“就是?”
“就是……运气好。”
底下一片大笑。
李晴也被逗乐了,但她马上收了笑:“好,你谦虚是好事。不过老师要严肃地说一句——”
她敲敲讲台:“有些同学是有天分的,只要稍微努力一努力,就能飞起来。”
这句话后来在家长会上被无限放大,变成:
“你看人家林宴,人家天资好一点,再加上也认真听课,你看这成绩。”
认真听课四个字,我自己听了都想笑。
家长会结束后,我妈回家的路上嘴里全是“飞起来”的梗。
“你以后就按这个劲头好好学,别中途掉下来。”
“嗯。”
“你爷爷在天上看见也高兴。”
“嗯。”
她没看见的是:我每“嗯”一次,心里就会冒出一次爷爷那句——
“不是不能你一个人好,是不能光你一个人好。”
5
同一时间段,古柳村另一边,苏小杏家正上演另一出。
那天放学,我路过她家小卖部门口,听见里面声音有点大。
“小杏,你看看你这次考的什么玩意儿。”是她妈的声音,“人家林宴考全镇第六,你呢?你平时不是最要强吗?”
“我已经比上次高了十几分了。”这是苏小杏,“我都已经比以前努力很多了。”
“努力?努力有用你还能考这点?”
“那你想让我怎样?我又不是林宴。”
她这句话一出口,屋里安静了一秒。
我站在门口,脚底发麻。
我一点也不想偷听别人被骂,但腿就是不听使唤地停在那里。
“你这丫头!”她妈叹气,“你从小就嘴硬。我不是说你要跟谁比命,我是说——机会摆在这儿,能不能再拼一把。”
“那你能不能别拿他当尺子量我。”
她声音有点哑了,“我已经很累了。”
我赶紧悄悄退回路边,装作只是路过。
结果刚走两步,小卖部门“哐”一声被推开,苏小杏一头扎出来。
她看见我,愣了一秒:“你怎么在这?”
“路过。”
“你刚刚……”
“我啥也没听见。”我立刻说。
她看着我,眼睛红红的,过了两秒,突然冷笑了一下:“行,你现在是全镇第六,你想听也配。”
这句话有点狠。
我被噎住了:“我又没让你妈拿我比你。”
“你不让,她就不比了?”她抬手擦了一把眼睛,“你现在走到哪儿,人家都说‘福孙’‘命好’,你以为只有你听着别扭?我天天被拿来当反面教材,你问问我爽不爽?”
“我也很难受。”我憋出一句。
“你难受啥?”
“我每次考好了,都觉得——好像从别人那边拿了点东西过来。”
她愣了一下,表情有点复杂:“你别跟我讲这种话。”
“为什么?”
“听着更烦。”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我一眼,语气淡了些:“你考得好,是你的事。你爹娘高兴,是他们的事。别人拿你当标杆骂自家孩子,那是别人的事。你别全往自己身上揽。”
她说完,顿了一下,又嘟囔了一句:“你要是真那么内疚,下次考差一点给我看看。”
我笑了一下:“这个不用你说。”
她也别过脸,嘴角勾了勾:“滚吧,全镇第六。”
我“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走了两步,又听见她在后面小声补了一句:“恭喜啊。”
声音不大,但被风一吹,刚好飘到我耳朵里。
6
晚上,村里一户人家爆出了一声特别凄厉的牛叫。
声音拖得老长,从村东头一路飘到村西头,像有人在半夜撕开一块布。
“咋了?”我妈探头往窗外看。
“听声音像是李二狗家。”我爸皱眉,“他那头牛前几天刚从镇上赶回来。”
不过一会儿,消息就传遍了——
李二狗家的牛,不知道咋的,在牛棚里自己一脚踏空,腿直接折了。
“前几年听说过牛踩死人的,没听说过牛自己摔断腿。”
“这两年怪事多。”
“就是,怪事一年多了。”
院子里,大人们一边洗碗一边聊。
我坐在门槛上,手里转着那支考试时用的小黄鸭铅笔。
有人夸我:“宴子这次考得好啊,全镇第六,将来有出息。”
另一个人接:“他命好,从小就命硬。”
我听着这些话,手指一紧,小黄鸭的脑袋在我指间被转得晕头转向。
我那支笔在卷子上转来转去的时候,李二狗家的牛是不是刚好在牛棚里抬了那一下脚?
这个联想很毒,但就是自动冒出来。
我把它压下去,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你想太多。”
——但不管我怎么骂,爷爷那句“以后你得还”和梦里那一堆伸过来的手,还是像老胶布一样,黏在我脑子里。
那天晚上睡前,我躺在床上,盯着屋顶上那块没刷匀的石灰斑,看着看着,就看成一堆乱伸的手影子。
我翻了个身,把被子往自己头上一蒙。
——那点被我拿走的东西,算在谁头上?
——
然后呢?
全镇统一考试之后,我成了嘴里被人夸“有出息”的那个。
也是从那之后开始,村里那些原本被当成“小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变成了:
“古柳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