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庙堂之论 赤心之辩（2/2）

然而，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灼灼，语气变得沉重而冰冷：

“但是，将军，你的忠心，你的热血，究竟是对着谁？对着那洛阳皇宫里或许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的皇帝？还是对着这‘汉室’二字背后，那套早已腐朽不堪、吸食民脂民膏的秩序？”

“你睁开眼看看这天下！” 朱明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外面，“流民塞道，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绝非古籍传闻！无立锥之地、无隔夜之粮者，何其多也！汉室气数已尽，非人力可挽回！此乃天道循环，合久必分！”

他转身，逼视夏侯渊：“只有推倒这腐朽的巨厦，在废墟上重建新的秩序，才能荡涤污浊，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才能让土地重新分配，让耕者有其田，让百姓活得下去，活得像个人！你们要匡扶的汉室，维护的是什么？是那些兼并了万顷良田、却只需缴纳微不足道赋税的世家豪强！是那些盘踞州郡、肆意压榨的贪官污吏！是让绝大多数人沦为佃户、奴婢，世代为奴都难以温饱的吃人制度！”

朱明的声音越来越高，言辞也越来越锋利，如同手术刀般剖开那层“忠义”的华丽外衣：

“而你，夏侯妙才，却在这里对着我，对着这些被那套制度逼得走投无路、甚至被你们视为‘黄巾余孽’的人，大义凛然地说什么‘无论如何也要扶’？说什么‘抛头颅洒热血’？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充满讽刺意味的冷笑：“你的头颅，抛给谁看？你的热血，为谁而洒？是为了保住那些士绅豪强继续巧取豪夺的特权？是为了让贪官污吏继续敲骨吸髓而心安理得？是为了让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世道永世长存吗？！”

“将军啊将军，你这话，简直要笑死我朱明！也笑死这天下无数奄奄一息、却还盼着一口活命粮的百姓！”

一番长篇大论，如疾风骤雨，又如惊涛拍岸，将夏侯渊那看似坚固无比的“忠义”壁垒，冲击得摇摇欲坠。每一句话，都敲打在他心坎上，与他这些年的见闻隐隐印证。他想反驳，想怒吼，想维护心中那神圣的“汉室”，但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竟找不到有力的话语来驳斥朱明所描述的那血淋淋的现实。

土地兼并，他见过；官吏贪腐，他知道；百姓流离，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以往，这些都被“忠君报国”、“匡扶社稷”的大义名分所掩盖，所淡化。如今被朱明赤裸裸地、毫不留情地揭开，那种冲击力，让他心神剧震。

夏侯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胸膛剧烈起伏，握着茶碗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瞪着眼，想维持愤怒，但那愤怒之下，却隐隐生出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与……动摇。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茶水微凉的余温，和几人沉重的呼吸声。张飞紧张地看着夏侯渊，又看看朱明，大气不敢出。夏侯涓则担忧地望着叔叔，眼中满是复杂。

朱明见效果已达，重新坐下，端起微凉的茶喝了一口，语气缓和下来，却依旧字字清晰：

“将军，话已至此。何去何从，是继续抱着那即将彻底腐烂的巨木一同沉没，还是睁开眼，看看这真实的人间，为真正该守护的人而战，为你视若亲女的娟儿、为你亲生儿子霸儿的未来，搏一个清平世道……望你，三思。”

他将选择权，轻轻地，却又重若千钧地，抛回给了夏侯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