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朝堂风云(1/2)
短暂的沉默过后,朱由榔下旨。
“天官所奏,乃是老成谋国之见。现今时事艰难,枢机之地,非重臣不足以稳定。瞿式耜功在社稷,朕亦素知其忠贞。便依卿所奏,敕下廷推,会同九卿科道,公议增补阁员及首辅人选。务要秉公持正,荐举贤能。”
“陛下圣明。”
…
朱由榔旨意下达,廷内所有官员,包括彭元年等人纷纷附议,再无沉默。
增补阁员及首辅人选一事如此便定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关于严起恒昨日奏对提出的中长期恢复经济策略的实施。
无论是清丈田亩、广兴屯田还是设立筹粤西饷司,无论哪一件事都得举行廷议,之后下发明旨。
这些事情无论其中的任何一件都需要朝廷各部门配合,其中牵扯的利益,无论朝中还是当地官员,基本都牵涉其中。
接下来朱由榔提出的事情,才是真正与众臣斗法。
朱由榔目光变得锐利,扫视所有朝臣。
“诸卿,方才所议之事,乃固国之本,朕心稍安。
然,朕日夜忧思,另一事亦关乎社稷存亡,便是这粮饷筹措、朝廷用度。
今我等暂驻桂林,百废待兴,然广西地僻民贫,府库空虚,大军云集,每日耗费钱粮无数。若饷械不继,纵有十万忠勇,亦难为无米之炊。诸卿可有何良策?”
话音落下一众大臣都将目光投向严起恒的户部众臣。
严起恒整肃衣冠,稳步出列,神色凝重地向御座深深一揖,声音沉稳但带着疲惫与恳切,双手高举笏板如同捧着一颗救国之心。
“臣,户部尚书严起恒谨奏:陛下,今日朝廷之困,不在生财无道,而在疆土日蹙;不在征敛不勤,而在民力已竭。桂林一隅,非苏杭富庶之地,骤迎圣驾,百官云集,大军驻防,每日所耗米粮恐以千石计,银饷更无算。府库早已空虚,各省解送之路多为贼所断,当前之计,已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说到此处,严起恒略作停顿,让皇帝和群臣消化这严峻的形势。
故此,臣以为,当务之急,唯有‘节流’、‘开源’二策,并行酷烈之法,或可暂延一线生机。若有不妥,乞陛下与诸公明断。”
接下来的奏对便是昨日严起恒提出的长久之策,只是将设立盐铁司一项从猛药之策中,拿到长久之法中。
除此之外,严起恒还提出更多细节之事。
缩减宫廷用度,除皇帝及太后后宫必需之用外,一切仪仗、宴饮、赏赐皆可暂省。内侍宫人,亦可酌情裁汰,以减少口粮之耗。
百官俸禄,暂改俸禄为实物发放,依市价折兑米、盐、布匹,等酌情减成支给。
兵部协同,核查军籍,淘汰空额,集中粮饷,专供战兵。
“陛下,臣深知,以上诸条,牵涉甚广必遭怨怼。
然今刀悬颈上,唯求生耳。臣既受此任,愿以身当天下之谤,惟求陛下信之坚,诸公行之速。臣将日夜坐镇户部堂署,每一文钱、一斗米之出入,皆亲自稽核,必使皆用于刀刃之上。
但能多撑一日,便能多为陛下保住一日江山,多一分以待天下之变!”
“臣之愚见,仓促奏对,伏乞圣裁。”
严起恒奏对完毕,朝堂上一片死寂,旋即如同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朱由榔端坐于皇帝宝座,目光扫视着朝堂众臣反应。
他明白接下来将是一场硬仗。
宫中用度以及百官俸禄之事好解决,自己只要带头表决,从今日起缩减宫中用度即可,有了皇帝带头,百官俸禄之事很好解决。
但最难的问题还是军中冗员、清丈田亩、设立盐铁专营以及屯田之事。
军中冗员,吃空饷以及屯田之事,牵扯广西当地军队,尤其是桂林卫,甚至包括还在广西地区的各路明面上忠于朝廷,实际上拥兵自重的军阀,甚至于湖广等地的何腾蛟等部。
清丈田亩则牵扯出身广西、湖广等地的地方豪强代表官员,此举等于直接断他们命根子。
至于盐铁专营,势必牵扯朝中与与商人有勾结的官僚。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的官员情绪激动,朱由榔看向户部众臣所在位置。
周围已经渐渐围上来一些官员,看架势,好似要与户部官员动手一样。
就在这时,一些年轻的一些年轻的御史,立即出列表示支持,情绪激动。
其中一名三十多岁的官员从朝臣末尾出列。
“臣翰林院侍读学士张同敞附议!”
朱由榔闻声看去,此人面容清瘦,目光如炬,虽衣衫简朴却脊梁挺直,眉宇间凝着忧思决然之气,一身文武兼济的沉毅风骨。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榔心中一动。
张同敞,字别山,湖广江陵人,明末抗清名臣、民族英雄。他是明代着名政治家张居正的曾孙,以忠烈气节和文学才华着称,在南明时期坚持抗清直至殉国。
1650年,清军攻广西,张同敞与瞿式耜共守桂林,城破后拒绝投降,被俘囚禁。
在狱中坚贞不屈,赋诗明志,与瞿式耜互相激励,终被汉奸贼子孔有德杀害。
令朱由榔记忆犹新的是,孔有德见抓到瞿式耜,立即过来劝降,但被张同敞开口一篇长篇大论,将孔有德卖祖求荣,骂了个狗血淋头。
孔有德恼羞成怒,当时就命人打断了张同敞两只胳膊,挖了他一只眼睛。
后来临刑的时候,张同敞坚决不肯跪着受刑,站在那里用一只还可以看到的眼睛,镇定的看着刽子手。
刽子手手起刀落砍下张同敞头颅,血淋淋的身子站在那里居然屹立不倒。
刽子手上前推,居然推不动,当时的孔有德和清兵吓坏了,呼啦一下子跪了下来,对着血淋淋的身子磕了几十个响头,张同敞身体才砰然倒地。
张同敞临刑前曾留下诗句:
“魂兮懒指归乡路,直往诸陵拜旧君。”
听到这个名字,看到这位有名的抗清名臣、民族英雄,这一刻朱由榔心生敬意,朱由榔目光灼灼的盯着张同敞,好似要给他撑腰一般。
张同敞察觉到皇帝的眼神,精神为之一振,语气变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陛下,严阁老所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论!”
“朝廷今日之困,根源就在于田亩册籍混乱,豪强隐匿无数,国家税源枯竭。清丈田亩,可令税赋公平,减轻小民负担,而充实国库!”
“盐铁专营,可免奸商从中盘剥,其利尽归朝廷,此乃救急之良法!”
“屯田之策,更是诸葛武侯、太祖皇帝都曾行之有效的良策,可使军队自给自足,减轻地方压力!”
听到张同敞的奏对,朱由榔满意地点点头。
而剩下的一众官员,尤其是心中反对这些策略的官员心中暗道不好,当即便有官员出列驳斥。
一名大腹便便的红袍官员,猛地扑出跪倒,捶地大哭,眼泪却挤不出几滴,声音尖利刺耳。
“陛下!万万不可!此乃亡国之策啊!”
“严阁老久在中枢,不知地方疾苦!如今清虏压境,人心惶惶,乡间本就一触即溃。此时再派官差下乡清丈田亩,势必引发大户骚动,小民惊恐,此非催生内乱乎?”
“那些胥吏必然借此机会上下其手,勒索乡绅,逼反良民!届时外有清兵,内有流寇,朝廷将何以自处?”
“此策看似为国,实则是逼天下人背弃朝廷啊!陛下!”
…
朱由榔看去,是朱治憪,时任广西巡抚,随同附和的还有刘远生、万翱等一批在广西、湖广地区拥有巨大田产和影响力的官员。
这些人一个个面露悲痛之色,仿佛皇帝要是答应了清丈田亩,立马便会激起民变一般。
朱由榔明白,这几人一番陈奏看似忠心,但他们“忠心”的背后,是他家族在广西隐匿的大片良田即将不保的恐惧。
这几人的话音刚刚落下,又有官员出列反对。
一个瘦高文官,面带冷笑,阴阳怪气,捋着自己的山羊胡:
“严阁老真是高居庙堂,不食人间烟火。盐铁专营?与民争利至此,亘古未闻!
如今各地商贾,感念皇恩,尚愿冒险输送物资。若行此策,必致商路断绝,市井萧条!到时莫说军饷,就连陛下与百官,怕都要饿死在这桂林孤城!此策之毒,甚于鸩酒!”
朱由榔看去,此人名王维让,乃当朝国舅,迎着朱由榔的目光,此人丝毫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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