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灶与新机（2/2）

李浩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玻璃。羊皮纸的边缘已经发脆，几处撕裂的地方用透明胶带小心地粘补过，胶带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黄。但那些朱砂与墨笔的痕迹却异常执拗，尤其是“广利行”三个字，笔锋遒劲，带着股经商者的笃定。他突然想起莲香楼的陈师傅昨天傍晚说的话，当时老师傅正坐在竹椅上抽着水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老辈做点心，香料是‘魂’。就像做流沙包，必加三年陈的新会陈皮，切成丝要细如棉线，和咸蛋黄一起蒸，那股子甘香是从岁月里熬出来的，机器调的香精再像，也缺了点底气。”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嗡嗡的震感透过亚麻衬衫传到皮肤上。李浩摸出来时，屏幕上正跳出赛事组委会的消息推送，背景是莲香楼的飞檐剪影：【决赛主题公布：传统点心的现代演绎。解长贵团队申报作品《醒狮酥》，技术亮点：机械臂揉面（误差≤0.01）+108层承重测试（预计承重50kg）。】

“承重测试？”刘晓燕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她刚染的指甲在屏幕上点了点“承重50kg”几个字，“他是想把点心做成钢筋混凝土吗？醒狮酥本来是取‘醒狮贺岁’的彩头，讲究酥皮入口即化，每层都要带着空气感，他倒好，要拿来当板凳坐？”

李浩翻开随身携带的牛皮笔记本，封面已经被磨得发亮。里面记着这几天的观察笔记，字迹密密麻麻：【解长贵机械臂参数：揉面力度28.5N±0.1N，转速30r\/，压面次数固定为127次。优势：分层均匀度超手工37%；劣势：缺乏动态调整——手工揉面时，手腕随呼吸的细微颤动会让酥皮产生0.03的厚度差，这种自然张力能让烤后的酥皮更蓬松。】

“他的机械臂太‘完美’了。”李浩用指尖敲了敲笔记本上的“劣势”二字，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完美到没有‘变数’。就像数学题，每一步都精准，却少了点意外的惊喜。我们得找到他的破绽——不是技术上的，是‘味道’上的。”他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贪狼壶，壶身的铜锈在阳光下泛着暗绿的光，指尖划过那些星纹时，壶身突然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嗡鸣，像有只小虫在里面振翅。

“你说，把超声波用到虾饺皮里，会怎么样？”李浩的眼睛亮了起来。

刘晓燕猛地直起身，红木地板被蹭出轻微的声响。“虾饺皮讲究‘薄如纸、透如镜’，传统做法要用澄粉和木薯粉按7:3的比例混合，加85c以上的开水烫面，还要反复搓揉让淀粉分子重组，形成网状结构。”她语速飞快，手指在空中比划着粉团的形状，“超声波能让分子振动频率提高三倍以上，说不定能让淀粉分子排列更紧密，透光率至少能提升……”她顿了顿，眼里闪过计算的光，“至少能提升40%！而且口感会更q弹，像含着颗水球。”

“不止，”李浩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铅笔在纸上飞快地勾勒出草图，画的是贪狼壶与粉团的结合方式，“贪狼壶的超声波频率可以调节，低频率能让粉团更细腻，高频率还能杀死里面的细菌，延长保质期。而且……”他的笔尖突然停在纸上，抬头看向展柜里的香料图谱，目光在“玫瑰水”“香茅汁”几个字上打了个转，“我们可以给流沙包加点‘料’。”

刘晓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明白了：“你是说……把图谱里的古方和现代技术结合？”

“就像广利行用玫瑰水做杏仁饼，”李浩的指尖在玻璃上虚点着，“老法子里藏着智慧，但可以用新工具让它发光。比如……”

他的话没说完，展厅入口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穿藏青色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边角有些磨损，上面没写地址，只在中间用圆珠笔写着“李师傅亲启”。“李师傅，刚才有个穿灰色风衣的人让我交给你，说你看了就知道。”保安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他没留名字，放下就走了。”

李浩接过信封时，指尖触到里面有细小的颗粒在滚动。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小撮深褐色的粉末，像磨碎的咖啡豆，却带着股淡淡的苦味，不是咖啡的焦苦，而是像黄连混着生杏仁的涩，闻着就让舌根发紧。

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那股苦味突然变得尖锐，像细针往鼻腔里钻。李浩的瞳孔猛地一缩——这味道，和雷军临行前给他看的样本几乎一模一样。那个总爱把“防人之心不可无”挂在嘴边的老头，当时正把一小瓶类似的粉末倒在锡纸上，用火柴燎着边：“冥王星的人在广州活动，这帮人专搞歪门邪道。他们擅长用‘味觉干扰剂’，比如在食材里加这种苦味剂，剂量小到查不出来，却能让点心的回甘变成涩味，让对手的作品功亏一篑。”

李浩把粉末倒在手心，颗粒细小如尘，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就在这时，挂在脖子上的贪狼壶突然轻轻晃动，链条像有了生命般缠上他的手腕，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传来一阵暖意。壶口对着掌心的粉末，发出淡淡的蓝光，像有层薄雾笼罩着那些粉末。

不过几秒钟，那股尖锐的苦味就像被什么东西稀释了，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像甘草混着蜂蜜，清清爽爽地漫过鼻尖。

“这是……”刘晓燕惊讶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凑近了些，“苦味怎么变成甜的了？”

“贪狼壶的共振功能。”李浩握紧拳头，掌心的粉末在体温与共振的作用下，渐渐化为更细微的颗粒，几乎要融进皮肤里，“它能改变分子结构，把有害的苦味分子重组，变成无害的甜味分子。”他看着掌心里渐渐消失的粉末，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如果冥王星真的要动手，我们或许可以把他们的‘毒药’，变成我们的‘糖’。”

阳光穿过窗棂，在香料图谱上投下一道菱形的光斑，恰好照亮了“广利行”三个字。羊皮纸仿佛在光影里轻轻颤动，那些朱砂勾勒的香料，墨笔书写的批注，突然都活了过来——原来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守着老物件不变，而是像这张图谱一样，让古老的智慧在新的时代里，依然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