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陶罐底的刻痕(2/2)
阿蓝抬头时,正看见伶仃举着个新陶坯跑进来,坯子上还留着清晰的指印,边缘带着湿润的陶土光泽。
融味派的老师傅说,她把陶坯往阿蓝面前一举,眼睛亮晶晶的,这坯子瓷实得很,能刻三个字呢,你想刻啥?
话音刚落,阿蓝眼角的余光瞥见林风站在门口。他背对着外面的天光,身影显得有些模糊,手里转着那把常用的青铜勺,勺沿反射的光在地上晃出个小小的圆圈,随着手腕的动作不停游移。
见阿蓝看过来,林风扬了扬下巴,青铜勺的柄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守味人刻的字,得配得上罐里的东西。
阿蓝捏着那半串烤鱼,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鱼肉的辣气顺着喉咙往上冲,呛得他眼眶发热,视线都有点模糊了。
他腾出一只手,摸出腰间别着的小刻刀——那是爷留下的,木柄被常年的汗渍浸得发亮,泛着温润的光泽。
阿蓝握着刻刀,在新陶坯上慢慢划动。刀尖与陶土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刻的不是,也不是别的字,而是个歪歪扭扭的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条没画完的尾巴,在洁白的陶坯上格外显眼。
铁山看得直皱眉,把手里剩下的烤鱼骨随手扔在地上,骨头上还沾着点肉丝。
这字念啥?续?他咂咂嘴,满脸不以为然,不如刻铁山同款霸气,保证全空味界的人见了都认得。
伶仃却突然拍手,声音脆得像小石子敲瓷碗:好字!续着你爷的手艺,续着罐里的味儿,她指着窗外,眼睛发亮,就像万味树的枝丫,一节节往上长,多好。
林风的青铜勺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转动,他抬手,用勺沿轻轻敲了敲阿蓝手里的旧陶罐。
的一声闷响,在仓库里悠悠回荡。
奇妙的是,随着这声轻响,罐底那个字仿佛活了过来。笔画边缘的泥垢簌簌往下掉,露出呼应。
阿蓝浑身一震,突然就明白了。
爷当年刻的哪是字?
是想让这门手艺、这罐里的味道,能在空味界一直续下去,就像记忆泉的水,无论经历多少风雨,永远都不会干涸。
仓库梁上那团盘踞了许久的黑气,不知何时已经散了。只留下点淡淡的灰,像被刚才的笑声震落的尘埃,慢悠悠往下飘。
几缕灰落在旧陶罐的刻痕上,细细薄薄的一层,倒像是给那未写完的字,添了个温柔的收尾。
可就在阿蓝指尖再次抚过罐底时,那字末尾的停顿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是泥垢的剥落,更像是...有新的刻痕正在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