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温暖的橙光（1/2）
量子服务器机房的幽蓝光晕，如同某种深海生物的磷光，在凌希玥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冷硬的几何轮廓。她指尖在半空中的悬浮键盘上敲出令人目眩的残影，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0.1秒内完成的十六重加密验证，最终在她视网膜投影上碎成亿万星屑，随即消散无踪。那枚三天前从导师林教授遗物保险柜深处发现的钛合金U盘，此刻正严丝合缝地嵌在量子计算机的加密插槽里，金属表面蚀刻的苍穹之眼徽记在幽蓝光芒中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一只沉默凝视的瞳孔。
第172次尝试失败。安全协议已触发动态密钥更新。机械合成音在密闭空间里响起，平稳得不带一丝情感，却像重锤般砸在凌希玥紧绷的神经上。她猛地扯下头上的神经接驳耳麦，银灰色长发因惯性甩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几缕发丝黏在她渗着冷汗的颈侧。导师临终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此刻如高分辨率全息电影般突然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濒死的老人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颤抖着在她掌心划出U盘的形状，血沫从嘴角涌出，模糊了他最后的话语：量子...纠缠...严克俭他...不可信...那温热的触感与绝望的眼神，至今仍烙印在她的皮肤上，午夜梦回时总会惊出一身冷汗。
需要帮忙吗？我带了点好东西。肖禹楠抱着一个印着老干部健康杯字样的保温杯，出现在实验室的双层玻璃门外。他眼下的乌青比三天前更浓重，几乎要蔓延到颧骨，活像两只烟熏妆没卸干净的熊猫眼。这个总穿着格子衬衫、袖口永远沾着咖啡渍的技术宅，是整个研究院唯一能勉强跟上凌希玥思维速度的。此刻他指间夹着的不是惯常用来提神的香烟，而是半截啃得坑坑洼洼的荧光笔，绿色笔水在他嘴角留下一道滑稽的痕迹。老高刚才在监控室差点报警，说你再这样不眠不休熬下去，服务器还没被你逼崩溃，你先得脑死亡。他隔着玻璃比划着喝水的动作，试图让她放松些。
凌希玥没有回头，背脊却在听到严克俭三个字时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突然开口，声音因长时间缺水而带着砂纸摩擦般的沙哑：知道量子不可克隆定理吗？她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亮起，调出导师加密笔记的全息投影，泛黄纸张上潦草的公式与批注在空气中缓缓旋转，其中几页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斑点——后来证实那是林教授的血迹。严克俭在基础算法里嵌套了观测者效应，她伸出手指，颤抖着点向其中一组纠缠态公式，每次破解尝试都会导致密钥状态坍缩，就像...就像薛定谔的猫，我们永远不知道打开盒子时面对的是生机还是死局。她的声音里第一次泄露出一丝疲惫，像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出现裂痕。
肖禹楠推门而入时，实验室骤降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顺着手臂一路爬到后颈。满地的空咖啡罐和能量棒包装中，凌希玥像一尊被遗弃的冰雕静坐在中央，周围悬浮着数百个闪烁的公式窗口，将她围困成一座光怪陆离的孤岛。他沉默地拧开保温杯盖子，把尚有余温的枸杞菊花茶塞进女孩冰凉颤抖的手里，自己则戴上备用的神经接驳仪。当庞大的数据流如洪流般涌入大脑的瞬间，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强光刺痛般眯起了眼睛。
色彩变了。肖禹楠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圈，不是上次那种躁动的、充满攻击性的猩红，现在是...深邃的藏蓝色，像宇宙背景辐射的颜色，带着种...亘古的孤独。他伸手在空中虚抓，仿佛想捕捉那些流动的色块，而且有股...悲伤的频率，很微弱，像有人在深海里哭。他突然转头看向凌希玥，眼中闪过一丝惊悸，是林教授...他把自己的意识碎片编码进了密钥？
凌希玥握着保温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温热的液体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杯壁上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侧脸，没人看见她睫毛上迅速凝结又坠落的水珠，究竟是茶水的蒸汽，还是别的什么。
凌希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壁，温热的触感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导师办公室那个飘着檀香的午后突然在记忆中清晰——老人布满青筋的手指悬在量子纠缠模拟器上方，两团相互缠绕的光子在磁场中划出银色轨迹。看它们，希玥，导师当时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喟叹，永不分离的星辰，即使宇宙毁灭也无法切断的羁绊。那时她只当是理论物理学家的诗意比喻，此刻肖禹楠描述的色彩洪流却让她脊背发凉：严克俭，那个永远穿着熨帖白衬衫的师兄，竟真的把自己破碎的情感，编织成了量子密码的经纬。
试试这个。凌希玥突然调出段音频文件，声波图谱在全息屏上漾开温柔的弧线。这是导师生前最爱的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第二十五变奏那段如泣如诉的咏叹调曾陪伴她熬过无数个数据建模的深夜。当羽管键琴的旋律流过量子计算机的神经网络，肖禹楠猛地按住太阳穴，联觉界面上炸开的靛蓝色突然开始重组：蓝色在旋转！像星云...不，是电子云模型！
全息投影中，原本狂乱的数据流突然如被无形引力捕获，在十二面体框架中形成规整的轨道。当那段着名的高音c刺破空气时，十二组密码节点同时亮起幽蓝脉冲。凌希玥瞳孔骤缩，导师笔记里那句被红笔反复圈画的批注突然在脑海中燃烧：当两个纠缠粒子相距无限远，改变一个的状态，另一个会瞬间响应——这不是超光速通讯，孩子，记住，它们从诞生起就从未真正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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