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改制浪潮与神秘劝离(1/2)
南江厂的“欢迎宴”带来的短暂温暖,很快被一股席卷而来的、更加凛冽的寒潮所取代。
那场宴会上的欢声笑语和热气腾腾的饭菜,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转眼间就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工人们曾以为新领导的到来能带来转机,却不料迎来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
“抓大放小”——这四个字,如同四块千斤巨石,重重地砸在了南江厂每一个职工的心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市里的一纸红头文件,正式宣布南江重型机械厂被列入首批国企改制名单。文件中的措辞冰冷而现实,字字如刀:
鉴于南江厂设备陈旧、技术落后、人员臃肿、债务繁重,长期亏损,已无法适应市场经济竞争,决定进行资产重组,实施破产清算。
消息传来,整个南江厂瞬间炸开了锅。
车间里,老工人王师傅捏着文件复印件,手抖得厉害,喃喃自语:“破产?我们厂子要破产了?这厂子可是我爹那辈人建起来的啊!”
家属区的小院里,李婶抱着哭闹的孩子,眼泪汪汪:“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一家老小都指望着厂子吃饭啊!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全指着这点工资。”
办公楼前,技术骨干张工挥舞着拳头,愤愤不平:
“这不可能!我们厂可是为国家的国防事业做过贡献的,造过飞机坦克的部件,怎么能说破就破?”
车间里、办公楼前、家属区,到处都是焦虑、愤怒和绝望的工人。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抱怨着,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恐惧。
有人蹲在墙角抽闷烟,烟头烫红了手指也不自知;有人翻着发黄的厂史相册,回忆着往昔的荣光。
曾经机器轰鸣、焊花四溅的厂区,如今笼罩在一片阴云密布的死寂之中,连鸟雀都避之不及,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市长办公室内,气氛同样凝重。空气里弥漫着高级茶叶的清香,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剑拔弩张的张力。
副市长陈刚姚,将一份关于南江厂近期技术突破和市场潜力的报告,轻轻地放在代市长彭国宏的办公桌上。他的动作很轻,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彭市长,”陈刚姚开口了,声音平稳,但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恳切:
“关于南江厂改制的事,我想再向您汇报一些最新的情况。陈平那孩子,您可能有所耳闻,他回国后,带领技术团队确实取得了不小的突破。
他们已经洽谈了了几个总额近千万的订单,生产线已经重新启动,开始小批量试产,工人们的士气也空前高涨。可以说,南江厂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好转迹象。
在这个节骨眼上启动破产清算程序,恐怕……时机不太合适。
这就像一个病人,好不容易有了苏醒的迹象,我们却要放弃治疗,这从情理上,从对国有资产负责的角度上,都说不过去啊。”
彭国宏没有立刻去看那份报告。
他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吹了吹热气,小啜了一口,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平和地落在陈刚姚身上。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和煦的微笑,但那微笑却未达眼底。
“陈刚姚同志,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彭国宏的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关怀:
“南江厂是我们市的功勋企业,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我们对它有感情,工人们对它有感情,这都很正常。但是,感情不能代替政策,更不能代替市场规律啊。”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姿态显得既放松又充满权威。
“中央提出的‘抓大放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顺应历史发展潮流的重大决策。
我们作为地方执行者,首要任务就是领会精神,坚决贯彻。
南江厂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设备老化、技术落后、人员包袱沉重、债务高企……这些都是客观事实。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局部的好转,就看不到它长期存在的、结构性的问题。
这就像一艘船,船体已经腐朽,你给它换个新发动机,能解决根本问题吗?恐怕不能。与其让它继续拖累整个舰队,不如让它光荣地‘退役’,把资源集中到那些更有竞争力、更能代表未来方向的船上去。这才是真正的大局观。”
陈刚姚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握在膝盖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彭市长,”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语气中多了一丝坚持:
“您说的‘大局’,我完全赞同。但是,我理解的‘大局’,不仅仅是经济数据上的优化,更包括我们城市的工业根基,包括几代产业工人的归属感,包括社会的稳定。
南江厂如果倒了,受影响的不仅仅是几千名工人,更是我们整个南江市的工业信心。
而且,我接到一些反映,这次有意向收购南江厂的‘本山集团’,其主业并非工业,而是房地产开发。
我担心,如果我们的‘功勋企业’最终变成了一片商品房,我们如何向历史交代?如何向那些为南江厂奋斗了一辈子的老同志们交代?”
彭国宏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了。他靠在椅背上,十指轻轻相抵,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
“陈刚姚同志,你的担忧,我听到了。但是,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更不能因为一些未经证实的‘反映’,就停下改革的脚步。”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砸在地上:
“韩本山先生,是经过我们多方考察的优秀企业家。‘本山集团’提出的方案,是全方位的,不仅承诺全额承担债务、妥善安置所有职工,还计划在原址上,引入高新技术产业,打造一个集研发、生产、生活于一体的现代化‘科技新城’。
这不是‘变卖’,而是‘升级’!是让南江厂以另一种形式,凤凰涅盘!”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至于你提到的‘历史交代’和‘老同志’,我只能说,任何改革,都会有阵痛。我们不能因为害怕阵痛,就拒绝新生。
市委、市政府关于南江厂改制的决定,是经过集体研究、反复论证的,是最终决定。
现在,我们的任务,不是再去讨论‘要不要改’,而是思考‘如何改好’,确保改制过程平稳、有序、顺利。
陈刚姚同志,你是老同志了,觉悟要高,站位要准,要带头拥护和执行市委的决定,不要再在这些已经定论的问题上,分散我们的精力了。
你看,这样好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彭国宏的话,温和而有力,无懈可击,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陈刚姚所有的反对意见都包裹了进去,并贴上了“思想不统一”、“站位不高”的标签。
陈刚姚沉默了许久,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他缓缓地站起身,拿起桌上那份未被彭国宏看上一眼的报告,声音有些沙哑:“我明白了,彭市长。我会……坚决执行市委市府的决定。”
说完,他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走廊的灯光昏黄,映着陈刚姚略显佝偻的身影。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自己正站在一堵即将倾倒的巨墙面前,却无人愿意与他并肩。
他知道,在彭国宏那“温和而坚定”的姿态背后,有一股看不见的、强大的力量在推动着这一切,像是无形的巨手,将南江厂推向深渊。
南江厂办公楼,窗外,寒风呼啸,卷起落叶,像是整个厂区的叹息。
厂长李国栋和书记周建华的办公室,成了全厂最忙碌的地方。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前来询问情况的职工络绎不绝。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领导,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里,刻满了深深的无奈与痛心。
“陈平,你来看看这个。”
李国栋将一份厚厚的资产评估报告推到陈平面前,声音嘶哑而疲惫,像风箱一样:
“上面已经找好了资产清算和拍卖公司。我们的土地、厂房、设备……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打包拍卖。
工人的安置方案,还在协商,但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买断工龄,自谋出路了。”
陈平翻看着报告,心情无比沉重。
报告上,南江厂的价值被评估得极低,而债务却高得惊人。这根本不是一次公平的改制,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掠夺。
他感到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李叔,周叔,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厂的技术底蕴还在,工人队伍的素质也高,只要给我们一点时间和资金,我相信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陈平急切地说道。
“谈何容易啊!”周建华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血丝:
“现在是大势所趋,上面的决心很大。而且……”他压低了声音,凑到陈平耳边:
“我听说,这次收购我们厂土地和资产的,就是韩本山的‘本山集团’。
他们的方案做得天衣无缝,承诺解决所有工人的就业,还要在上面建一个什么‘科技新城’,把市里好些领导都说服了。我们……我们斗不过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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