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休养生息（2/2）

待飞星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殿外的阴影中，霁月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山雨欲来风满楼。”

凌风迈步走到巨大的殿门前，负手而立，望向远处那沉沦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夜风拂动他玄色的袍袖，猎猎作响，一如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窒息。”他沉声道，声音穿透夜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传令各峰，即日起，取消所有轮休，启动‘擎天’预案，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我们要抢在风暴彻底降临前，把剑盟的每一座山峰，每一处要塞，都打造成最坚固的堡垒！”

与此同时，在瑶光峰被誉为“疗伤圣地”的洗剑池畔，又是另一番景象。岁岁赤着双足，立于冰凉的池边青石上，双手在胸前结着一个玄奥的法印，周身散发着朦胧而纯净的辉光。她正将体内精纯无比的道源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注入波光粼粼的池水之中。原本就星辉荡漾的池水，此刻更是泛起了琉璃般晶莹剔透的光泽，浓郁的生命气息与安宁道韵弥漫开来。数十名伤势轻重不一的弟子浸泡在池水中，面露舒缓之色，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在此疗伤，无论是肉身创伤的愈合速度，还是受损神魂的温养效果，都明显加快了许多。

天黯依旧静立在不远处的一株古松下，怀抱他那柄看似古朴无华的长剑，身形仿佛与松树的阴影融为一体。他闭着双眼，周身却自然流转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寂灭剑意，并非为了杀伐，而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一切可能的干扰隔绝，默默地守护着这片战后难得的宁静与生机。

而在各峰之间，通往库房、炼丹堂、炼器坊、典籍阁的要道上，无数身着统一服饰的执事弟子们，正捧着各种盛放丹药、材料、玉简的托盘或储物袋，行色匆匆，穿梭不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严肃，却不见丝毫慌乱，一切都在既定的章程下高效运转。

药尘谷方向，丹霞冲天而起，空气中隐约传来沁人心脾的异香。是药尘仙子不顾自身损耗，亲自开炉，率领座下弟子日夜不停地炼制疗伤丹药和应对魔气的解毒灵丹。

玄玑老人所在的藏经阁顶层，灯火通明。老人埋首于如山如海的古籍玉简之中，飞速查阅、整理着所有与魔族相关、尤其是应对各种诡异魔气的古老典籍与阵法记录，试图从中找到克制之法。

火工道人那粗犷的嗓门，即便隔着几座山峰，偶尔也能隐约听到。他正带着器堂所有弟子，围着几座巨大的炼炉，挥汗如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连夜修复、强化那些在之前大战中受损的法器、飞剑和防御阵盘。

整个天罡剑盟，如同一台经历了短暂停顿、进行紧急检修的精密战争机器，在最高指令下达后，每一个齿轮、每一根轴承都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从峰主到最普通的杂役弟子，每个人都清楚，魔族绝不会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此刻的休养生息，每一份资源的调配，每一次阵法的加固，都是为了迎接那注定更为残酷、更为血腥的战斗。

夜色渐深，星穹殿内的七十二盏青铜魂灯，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将那两道屹立在沙盘前的身影，牢牢地钉在光影交织的中心。凌风与霁月，这两位年轻的掌权者，已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那方微缩的山河之中，一道道关乎存亡的指令如同神经冲动般从这里发出，精准而迅速地传递到剑盟庞大躯体的每一个末梢。

休养生息，从来不是为了安逸，而是为了积蓄力量，磨砺刀锋，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终局之战。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而天罡剑盟，正在这黑暗中，点亮属于自己的、不屈的烽火。

殿外的风，似乎更冷了。而遥远的天地交界处，一抹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暗红，正在夜色深处悄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