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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暖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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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时玉米堆成小山,老赵盘算着卖了钱给赵伟添台拖拉机。夜里心口突然绞着疼,张寡妇摸他额头时,手烫得像灶膛里的火。去医院吧。她要去点灯,却被他攥住手腕,老毛病,熬熬就过去了。迷糊间他摸向枕头下的布包,指节攥得发白,到最后却松了劲。

天蒙蒙亮时,张寡妇才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声息。枕边那半截旱烟早熄了,倒是有半块水果糖滚在褥子缝里,糖纸被捏得发皱。

赵伟赶来时,张寡妇正蹲在院里烧纸。火盆里的灰打着旋儿飞,像老赵没说出口的话。我爹的钱呢?他红着眼问,脚边的灵牌还带着新木茬的味儿。

张寡妇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蓝布上绣着褪色的牡丹:他说藏在矿洞砖下,留给你。

布包轻飘飘的,赵伟捏着心里一沉。这时小亮举着个存折跑过来,黄皮本子卷着边:爷爷说这个给我,治病剩下的,让我长个子。

存折上的数字让赵伟愣住了——那是布包里的五倍。张寡妇抹了把脸:去年小亮住院,他把大半积蓄都给我了,说娃的命比啥都金贵末了又补了句,前儿夜里他还说,伟子日子过稳了,不差这点......

村里人早围了半院,议论声随着纸钱的灰烬飘得老远。这女人怕是命硬,克夫啊!有人往地上啐了口,头一个男人没了,跟老赵才多久?又把人克死了!更有人盯着张寡妇的背影撇嘴:钱全落她手里了,老赵一辈子重男轻女,疼儿子疼到骨头里,临了倒便宜了外姓人......

赵伟跪在灵前,听着这些话,看着牌位上赵老实三个字,忽然想起小时候爹举着他在集上买糖葫芦,粗粝的手掌托着他的屁股,一遍遍喊我儿是顶梁柱。

半年后赵伟去赶集,远远看见县城街角的煎饼摊。小亮抱着收钱的铁盒,个子蹿高了不少,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张寡妇在铁板上翻着煎饼,白雾裹着葱花的香,在风里散了。

他绕道去爹的坟前,新草已经漫过坟头。倒在地上的酒液渗进土里,风掠过麦田,刷刷的响,像谁在应他。赵伟摸出兜里的烟,心里被什么烫了一下——那些藏了一辈子的心思,到最后终究是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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