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誓雪鬼冤，同觅真章（2/2）

李豫猛地转身。槐树投下的浓密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形。她穿着大红的嫁衣，但那鲜艳的红色在惨淡的月光下却显得诡异而陈旧，像是干涸凝固的血。嫁衣的布料本该是上好的绸缎，此刻却破败不堪，沾满了泥泞和水渍。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水珠沿着发梢无声滴落，砸在枯叶上，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井，里面翻涌着无尽的痛苦与刻骨的怨恨。

鬼新娘（声音低沉而哀怨，如同深秋寒潭里冒出的气泡）：“我本是这世间最平凡的女子…生在寻常巷陌，长在烟火人家。每日所想，不过是浆洗缝补，侍奉双亲，盼着觅得一个知冷知热的良人，粗茶淡饭，了此一生…”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那平静之下，是压抑到极致的暗流。“一场突如其来的‘福气’，一顶花轿，抬我进了这深宅…可那轿子，抬的不是锦绣前程，而是直通黄泉的绝路！” 空洞的双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怨毒，周围的温度骤降，寒意刺骨。“他们…他们污我清白，说我与人私通，辱没门风！百口莫辩…冰冷的绳索…冰冷的河水…我挣扎…我呼救…可只有冰冷的河水灌进来…灌进来！那红嫁衣，沉得像铁石…拉着我…一直沉下去…” 她抬起枯槁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垂下，徒留一片虚无。“凭什么？凭什么我生时蝼蚁般无声无息，死后还要背负这肮脏污名，永世不得超生？我好恨！恨那些道貌岸然、颠倒黑白的豺狼！恨这天道不公！一口怨气堵在胸口，烧得我魂灵日夜煎熬，这浑浊的河水，这无边的黑暗，我受够了！若不能洗刷这泼天的冤屈，我宁愿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也要拖着这滔天的怨恨，徘徊在这阳世之间！”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凄厉，如同夜枭泣血，整个荒院都似乎在她的怨气中震颤。枯枝败叶无风自动，卷起地上的纸钱灰烬。

李豫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怨念扑面而来，几乎令他窒息。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怨气，向前踏出一步。月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如磐石般的坚定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决绝。

李豫（眼神如寒星般锐利，声音沉稳有力，穿透了那凄厉的哀嚎）：“看着我！” 他低喝一声，目光紧紧锁住那飘忽的红影。“你的冤屈，我听到了！每一个字，都刻进了我的骨头里！这世间纵有万千不平，也终有昭雪之日！” 他右手重重按在左胸心脏的位置，指下的衣料因用力而绷紧。“我李豫在此立誓，以手中剑，以心头血，必穷尽此生之力，为你追查真相！无论幕后是谁，藏得多深，是人是鬼，是王侯还是将相，我都要把他揪出来，将那肮脏的谎言撕个粉碎！我要让所有害你之人，在朗朗乾坤之下，无处遁形！我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你，清清白白！”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要驱散这院中积年的阴霾。“待到真相大白、沉冤得雪之日，我亲自送你…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地…去你该去的地方安息！此誓，天地共鉴，鬼神为证！”

誓言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铿锵有力，竟短暂地压过了那凄厉的怨气。鬼新娘周身翻腾的黑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那双空洞的、燃烧着怨恨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李豫的身影。那里面翻涌的怨毒深处，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碎裂的动摇，像绝望深渊里投入了一颗微弱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