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博弈与筹码（1/2）

初夏的微风带着渐起的暑意，悄然拂过京城。落霞山实验室的突破性进展，让秦佳喻心中稍定，她将后续的试产事宜妥善交托给荆离，自己则悄然返回丞相府。西域商队这条线，经过近一个月的铺垫，已到了需要更加精妙掌控的关键时刻。

杏林春内，轻黛与西域商人阿尔坦的周旋，已在不显山露水间进行了十余次。每一次交易，轻黛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展现出杏林春的雄厚财力与信誉，又不让对方轻易探到底细。阿尔坦最初选择杏林春，正是看中其与皇宫往来的背景以及在京城迅速崛起的名声。数次交易下来，雨儿姑娘出手阔绰，结算爽快，更让他觉得这是一条值得紧紧抓住的线。

然而，最近边关形势陡然紧张，越王云琮麾下大将沈卓对西域往来商队的盘查骤然收紧，阿尔坦手下已有两支商队被以各种理由扣查，损失惨重。他心急如焚，一连数日递帖求见杏林春的幕后东家，希望能借助这位手眼通天的人脉，打通关节，至少获得一份能让沈卓将军麾下稍微通融几分的通商文书或是类似凭证。

轻黛依照秦佳喻的吩咐，前几次都以东家事务繁忙不便相见为由婉拒了。阿尔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带来的礼物一次比一次贵重，语气一次比一次恳切。秦佳喻在幕后冷静地观察着，判断火候已到——对方已足够焦虑，对打通关隘的渴望压过了谨慎，是时候见一见，抛出更大的饵了。

于是，这一次，当阿尔坦再次带着厚礼，几乎是恳求般地希望面见东家时，轻黛勉为其难地松了口：阿尔坦先生，东家知晓您近日多次来访，感念诚意。今日午后可得空一见，只是……东家喜静，还望先生独自前来，莫要声张。她刻意停顿，补充道，或者，先生可请来一位真正能做主的人一同商议，毕竟，您所求之事，非同小可。

阿尔坦闻言，先是惊喜，随即心头一凛，明白对方这是在要求他亮出更深层的底牌。他连忙躬身：多谢雨儿姑娘成全！在下明白，午后必定准时赴约，并……带来能让东家满意的。

午后，杏林春后院雅室内，秦佳喻面纱覆脸，静候来人。阿尔坦带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灰袍人如约而至。

轻黛依照吩咐，将二人引入室内后，便安静地守在了门外。室内，秦佳喻面纱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灰袍人身上。对方缓缓抬起头，掀开兜帽，露出一张颇具异域风情的面孔。

此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肤色是长年经受风沙洗礼后的深麦色，颧骨高耸，鼻梁挺直如鹰钩，一双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颗锐利如隼的灰蓝色眼珠。他的嘴唇薄而紧抿，下颌线条刚硬，左侧眉骨上有一道浅淡的旧疤，为他精悍的面容平添几分戾气。虽穿着胤朝常见的灰布长袍，但那挺直的背脊和审视一切的眼神，都透露出此人绝非寻常商贾，更像是惯于发号施令、在刀锋上行走的人物。

这位便是我们商队的主事人哈桑先生。阿尔坦躬身介绍，语气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哈桑微微颔首，灰蓝色的眼睛如同冰锥，直刺向主位上面覆轻纱的女子。承蒙东家拨冗相见，哈某荣幸。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的异域口音，却说着流利的胤朝官话，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吐出。他心中快速评估着眼前女子，虽看不清容貌，但那份沉静的气度，与他预想中急功近利的商贾截然不同。

哈桑先生请坐。秦佳喻伸手虚引，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阿尔坦先生近日屡次求见，言及商路受阻，心急如焚。我虽有些许门路，但越王殿下治下严明，边关事务，岂是寻常商人可以置喙？她开门见山，点明对方困境，同时也抬高了解决问题的难度。

哈桑沉稳落座，宽大的手掌平放在膝上，指节粗大，布满老茧。东家所言极是。他并不否认困境，灰蓝色的眼眸紧盯着秦佳喻，正因难关重重，才更显东家手段非凡。阿尔坦多次提及，东家与越王殿下……关系匪浅，若能得东家相助，疏通关节，我等着实感激不尽，必有厚报。他再次试探那层，并将二字说得意味深长。此刻他心中盘算的是，若此女真与越王有旧，或许不仅能解决眼前商路之困，更能借此探听更多军械相关的情报，那才是组织真正渴求的。

秦佳喻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通关凭证而来，并且想利用她与云琮的。她面上却适当地露出一丝不悦，语气微冷：哈桑先生，有些话，说得太明便无趣了。我杏林春立足京城，靠的是真材实料和规矩本分。与王府有些药材往来，乃是分内之事，岂能借此妄议边关军政？她先撇清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商路畅通，于你我皆有利。若贵方确有诚意，展现出值得我冒险相助的价值，那么……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巧妙地化被动为主动，将转变为对对方的考核。

哈桑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意识到此女极其擅长谈判，绝难轻易拿捏。他原本打算凭借组织威势和金银开道，迅速拿下这个看似年轻的商贾，如今看来，必须调整策略。东家请直言，需要我等如何证明与？他知道，不出血是不行了，但心中也升起一丝好奇，想看看这女子究竟会开出怎样的价码。

秦佳喻不答，反而先发制人，琥珀色的眼瞳清亮逼人：在谈我想要什么之前，哈桑先生，您，或者说您背后的人，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仅仅是一纸通关文书吗？她微微前倾身体，带来一丝无形的压迫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阿尔坦先生几次三番试探我与越王府的关系，恐怕另有所图吧？她直接点破，不给对方继续含糊其辞的机会。

哈桑心底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此女比他想象的更加敏锐，竟能看透表象，直指核心。他沉默片刻，指节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了一下，终于决定不再绕圈子。或许，展现一部分真实意图，反而能换取更大的信任。东家果然敏锐。他沉声道，语气多了几分郑重，既如此，哈某直言。我们听闻，越王麾下军队，自一年多前起，其兵刃之锋锐、甲胄之坚固，已远非昔日可比，据说皆出自京郊一座名为黑石岭的神秘工坊。我们对此很感兴趣。 他紧紧盯着秦佳喻，不放过她任何一丝反应，东家既然与越王殿下关系，不知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那工坊的产物？也好让我等确信，东家确实有与我们深度合作的价值。 他将二字咬得略重，心中盘算着，若此女连这都做不到，那所谓的和便要大打折扣，合作基础也将不复存在。

秦佳喻闻言，并未立即答应，反而轻笑一声，那笑声透过面纱，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她指尖优雅地拂过茶杯边缘：哈桑先生，您这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越王治军严谨，其军中制式兵器，岂是寻常人可以轻易拿出的？我若此刻便轻易允诺，只怕您反而要怀疑我话语的真伪，或是觉得此物得来太过轻易，不值一提了。她抬起眼，目光清冽，合作，讲究的是诚意与信任，而非单方面的索取与证明。若贵方仅凭此一点来评判我的价值，那这合作，不谈也罢。她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身体甚至微微后靠，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哈桑心中一凛。他预想过对方可能会推脱、会讨价还价，却没想到是如此干脆利落的以退为进，反而将了他一军。这女子不仅胆识过人，谈判手腕也极高明，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他面色微凝，意识到自己先前低估了对手，若因此失去这条线，回去恐难以交代。东家误会了，哈某绝无质疑之意，只是……他试图挽回，语气不自觉软化了少许，心中快速权衡着利弊。

只是空口无凭，需要些实在的凭据，我明白。秦佳喻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些许，给了个台阶，这样吧，若贵方先展现出足够的诚意，让我看到与贵盟合作的风险可控，且利益可观……那么，让你们见识一下那黑石岭工坊的产物，也并非不可能。毕竟，我确实有些门路。她话锋一转，重新将主动权握在手中，但现在，该我先看看贵方的诚意了。

哈桑沉默片刻，指间的老茧相互摩擦。他知道，今日若不拿出些真东西，恐怕难以取信于人，这条线也可能就此断掉。边关形势日益紧张，组织对优质兵器的渴求近乎迫切，此女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接触到核心的途径。东家请说。他最终妥协，决定先听听对方的条件。

秦佳喻缓缓道：第一，我要看看贵组织内，代表高等身份的信物。并非寻常令牌，而是真正核心人物方能持有的凭证。她要确认对方在赤月盟内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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