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凤仪洞察（2/2）

“不错。”太后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这笑意中带着对棋局洞悉的睿智，“你想想看，平阳侯世子通敌北狄，锒铛入狱，侯府倾覆就在不久之前。秦佳喻那姐姐，昔日风光的世子夫人，如今在侯府的日子怕是水深火热，自身难保。平阳侯府这棵曾经的大树，如今非但靠不住，反而成了催命符！”

太后目光锐利起来：“而与侯府是姻亲的秦淮，在这滔天大案中，是否真的全然清白，毫不知情？只怕他自己都说不清，更要紧的是，别人会不会信他清白？失去平阳侯府这门姻亲的倚仗，朝中那些早就看他‘不站队’却身居高位而不顺眼的人，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等着寻他的错处，盼着他失势？”

她缓缓道，语气中充满了对秦佳喻时机把握的赞叹：“就在这个时候，他这个一向不起眼的二女儿，不仅展现出了一手精绝的药理本事，掌控了名声鹊起的杏林春，更与权势日隆的越王云琮关系匪浅！你说，对此刻急需新的倚仗、急需稳固自身地位的秦淮而言，这个女儿意味着什么？”

嬷嬷彻底明白了，倒吸一口气：“意味着……救命的稻草，甚至是……更进一步的阶梯！只要二小姐还在丞相府，越王殿下看在她的面子上，就一定会对丞相府多有回护！”

“正是！”太后眼中赞赏之色愈浓，“这丫头，恐怕早在平阳侯府事发之前，就已经在为自己铺路了。她选择在这个时机逐步显露能力，不仅仅是自保，更是以一种无可替代的姿态，成为了她父亲不得不重视、甚至要倚仗的存在。她这是将自身的价值，与丞相府的安危、乃至她父亲的政治前途，巧妙地捆绑在了一起！让秦淮即便为了自身利益，也必须支持她，为她扫平眼前的障碍。这份对时局的洞察，借力打力，反客为主的手段，何其高明！”

太后轻轻吁出一口气，这次带着更多真切的赞叹，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在如此逆境中，不仅能保全自身，还能步步为营，将不利转化为有利，甚至隐隐掌控主动权。这份心性、智慧和韧性，哀家瞧着，倒有几分哀家当年在波谲云诡的后宫中挣扎求存、最终脱颖而出的影子。只是她比哀家当年……更沉得住气，也更懂得‘藏’与‘露’的玄机，于无声处听惊雷。璞玉浑金，稍加雕琢，未来可期。只要她的心思正，不为邪道，这份深沉心智与掌控力，于琮儿而言，非但不是威胁，反而是莫大的助益。”

嬷嬷这次是彻底信服了，心悦诚服地道：“太后娘娘英明。如此说来，秦二小姐确是越王妃的绝佳人选。殿下能得此贤内助，实乃幸事。”

太后将目光从深沉的思虑中收回，语气笃定：“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琮儿既选了她，自有他的道理。这般心性的女子，既然已展露锋芒，又对琮儿有心，哀家岂有不成全之理？”她话锋一转，问道：“说起来，镇国公家那丫头，和苍珏皇子，近来如何？倒是许久未听梦溪那孩子来哀家跟前叽叽喳喳了。”

嬷嬷连忙收敛心神，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回道：“回太后，沈小姐与苍珏皇子倒是投缘。听闻近日不仅在马球场、翰墨斋偶遇，前两日苍珏皇子还邀沈小姐一同去西郊赏了春景。沈小姐回来时，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太后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带着长辈看待活泼晚辈的慈和：“梦溪那孩子，是另一种光景。她心如明镜，坦荡赤诚，喜怒皆形于色，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热烈而纯粹。与秦家丫头那深不见底的静潭相比，梦溪就像山间的清泉，欢快明亮，一眼便能望到底。哀家喜欢她这份真性情。”

“太后说的是。两位小姐性情迥异，却皆是非凡之人。”

太后微微颔首，思绪回到现实考量：“苍珏此人，背景复杂，心思难测。但他对梦溪，哀家冷眼旁观，那份欣赏与接近，倒似有几分超乎利益的真心实意。若他们二人真有缘分，两国联姻，于边关稳固有益，也算是一桩美事。最重要的是，”太后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原则，“梦溪自己心甘情愿。我胤朝还不屑于用女儿的眼泪和婚姻去换取一时安宁。镇国公满门忠烈，哀家断不能委屈了他的女儿。”

她明确指示道：“对此事，哀家的态度是：乐见其成，适当成全，但绝不强求，更不容任何人玩弄感情，利用梦溪的单纯。你只需暗中留意，若他们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哀家自会给他们体面；若梦溪无意，或其中有诈，便立刻作罢，无需犹豫。”

“老奴明白，定会小心留意，确保沈小姐不受委屈，亦不让我朝利益受损。”嬷嬷郑重应下。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挥了挥手。嬷嬷悄声退了出去。

慈宁宫重归宁静。太后脑海中，秦佳喻那沉静如古井无波的眼眸，与沈梦溪明媚如春日骄阳的笑靥交替浮现。一个内敛如深渊，需要谨慎审视，步步为营；一个明朗如清溪，只需真心呵护，顺其自然。她稳坐在这权力之巅，既要为江山社稷权衡这盘大棋，也要为这些身处命运洪流中的年轻人，把握好明暗之间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