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白花开尽的柳下索命簿(1/2)
柳庄村口的老柳树,是棵能吞人的树。
这话不是瞎编的,打民国二十年柳大娘在这树上吊死后,村里的老人就常把这话挂在嘴边。那树得有两百年光景了,树干粗得要三个壮汉手拉手才能抱住,枝桠盘虬着往天上伸,像无数只干枯的鬼爪要把乌云撕个口子。树皮是深褐色的,裂得一道比一道深,缝里嵌着经年累月的泥垢和不知是谁的指甲印,远看就像浑身爬满了蜈蚣,凑近了能闻见一股陈腐的土腥气,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阴雨天里尤其重,吸进肺里都觉得凉飕飕的。
民国三十五年的初秋,老天爷像是漏了个窟窿,冷雨下得没日没夜。雨丝黏腻得很,落在脸上不是凉,是刺,往骨头缝里钻的那种刺。村里的土路早被泡得稀烂,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拔出来时“咕叽”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拽着脚踝。
翠花是后半夜被尿憋醒的。她婆家的茅厕在村西头,隔着三条巷子,还得从老柳树底下过。往常她绝不敢这个点出门,总得拽着丈夫王大柱陪她,王大柱力气大,嗓门也亮,走夜路时哼两句梆子腔,能把窜出来的野狗都吓跑。可这天王大柱去邻村帮工了,说是要给地主家盖粮仓,得三天才能回来。翠花缩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哗啦啦”响,膀胱胀得发疼,实在熬不住了,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
她摸黑找了件蓝布褂子披上,那褂子是前年王大柱给她扯的布,袖口和领口都打了补丁,洗得发了白,却还算厚实。她又在脚上套了双布鞋,鞋底子磨得薄了,下雨天容易打滑,可也没别的鞋能穿。临走前,她还在炕头摸了把剪刀揣在怀里,村里老人说,剪刀能辟邪,遇见不干净的东西,把剪刀打开晃一晃,就能把邪祟吓跑。
推开房门的瞬间,冷风裹着雨丝就灌了进来,翠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院门外的灯笼早被风吹灭了,黑黢黢的巷子里连点光都没有,只有雨声和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在“汪汪”叫,叫得人心慌。她攥紧了怀里的剪刀,脚步放得又轻又快,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别让我遇见不干净的东西”,眼睛却不敢往两边看,只盯着脚下的路。
走到村口时,老远就看见老柳树的影子。那树太粗太高,就算在黑夜里,也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枝桠在风里晃来晃去,“吱呀吱呀”地响,像极了人临死前的呻吟。翠花的心跳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脚步也慢了下来,想绕路走,可绕路得多走半里地,而且那条路更偏,听说去年还有狼在那一带出没。她咬了咬牙,还是朝着老柳树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走到树下,翠花忽然觉得后颈一凉。不是雨丝的凉,是那种带着点腥气的冷风,像有人对着她的脖子轻轻吹了口气。她猛地回头,雨幕里空荡荡的,只有柳树的枝条还在“吱呀”响,地上的积水映着模糊的树影,晃得人眼晕。她皱了皱眉,以为是自己吓着了,正要往前跑,眼角余光却瞥见树底下站着个影子。
那影子不算高,佝偻着背,像是个老太太。穿的衣服是红的,特别红,在黑夜里看得格外清楚,像一团烧着的火。老太太梳着个圆髻,发髻上插着根银簪,银簪的尖儿在雨夜里泛着冷光,一闪一闪的。她背对着翠花,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却看不清。
翠花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怀里的剪刀差点掉在地上。她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红衣老太太。老太太慢慢抬起手,那手枯瘦得很,手指又细又长,指节突出,像老柳树的枝桠。她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声音又尖又细,像是用指甲刮着瓷碗,刮得翠花头皮发麻。
雨声太吵,翠花听不清,只能凑着胆子往前挪了半步。这下,老太太的声音总算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就这六个字,像六根针,扎得翠花浑身发麻。她忽然想起村里老人说的柳大娘,当年柳大娘上吊的时候,穿的就是件红棉袄,梳的就是圆髻,发髻上也插着根银簪。听说柳大娘死的时候才三十五岁,长得还算周正,就是性子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她男人是个赌鬼,把家里的田产输光了不算,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竟把她卖给了邻村的老光棍。那老光棍都六十多了,满脸褶子,还瘸了条腿,柳大娘宁死不从,趁着人不注意跑回了柳庄,可刚到村口就被那老光棍追上了。
当时围了好多村民,有人劝柳大娘“认命吧”,有人在旁边看笑话,还有人跟那老光棍讨价还价,问能不能再便宜点。柳大娘看着那些人,眼睛里全是泪,却没掉下来。她忽然笑了,笑得特别渗人,然后转身就往老柳树跑,解下腰间的红腰带,往最粗的那根枝桠上一缠,踮起脚尖就吊了上去。
有人说,柳大娘吊上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死死地盯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直到断气都没闭上;还有人说,她死的那天,老柳树的叶子落得特别快,不到半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晃,像在哭;更有人说,那天晚上,听见老柳树下有人在哭,哭得特别伤心,还喊着“凭什么,凭什么……”
从那以后,这棵老柳树就成了“鬼树”。没人敢在树下歇脚,更没人敢碰它的枝条,连路过都得绕着走。而且每三年,就有一个女子吊死在这棵树上,死状都跟柳大娘一样,舌头伸得老长,垂到胸口,脸色紫青,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还在盯着什么恐怖的东西。民国二十三年,村里的李二丫死了;民国二十九年,村里的赵小梅死了;如今是民国三十五年,刚好又是三年。
“还差一个……”红衣老太太还在念叨,手指掰得“咔咔”响。翠花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家跑,鞋跑掉了一只也不敢回头,脚踩在泥里,又凉又疼,可她顾不上了,只想赶紧跑回家,把房门锁上。
她跑得太急,没注意脚下的坑,摔了一跤,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怀里的剪刀也掉了出去,在地上滑了老远,掉进了积水里。她想捡,可一想到那个红衣老太太,又赶紧爬起来接着跑。直到撞开自家房门,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她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还在不停发抖。
她就那样坐在地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想着那个红衣老太太的样子,越想越怕。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全是红衣老太太的影子,还有柳大娘睁着眼睛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王二婶去河边洗衣裳。她起得早,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还带着股湿冷的潮气。河边的石板路很滑,她走得很慢,手里提着个木盆,盆里放着脏衣服和一块肥皂。路过老柳树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往树上看了一眼,这一看,吓得她手里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衣服撒了一地,肥皂滚进了草丛里。
老柳树的枝桠上,挂着个东西。是个人,穿着蓝布褂子,头发散着,垂在脸前。王二婶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差点晕过去,那是翠花!她被吊在最粗的一根柳枝上,蓝布褂子被风吹得飘起来,两只脚离地面有半尺高,舌头伸得老长,垂到了胸口,脸色紫青,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还在盯着什么。
“死人了!死人了!”王二婶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翠花吊死在柳树上了!快来人啊!”
她的喊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村里的人很快就跑了过来。男人们围在树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女人们不敢靠近,躲在远处偷偷地哭;孩子们被大人拉着,不让他们看,可还是有好奇的孩子从大人的胳膊缝里往外瞅。
王大柱是中午回来的。他刚走到村口,就看见好多人围在老柳树下,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了过去。当他看见吊在树上的翠花时,整个人都傻了,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扑到树下,抱着树干嚎啕大哭,哭声特别响,震得树枝上的水珠都掉了下来,砸在他的头上。
“翠花!翠花你怎么了!你醒醒啊!”王大柱一边哭,一边想爬树把翠花放下来,可树干太粗太滑,他爬了好几次都滑了下来,手上蹭破了皮,流了血也不在乎。
村里的保长李老栓也来了。他穿着件灰色的长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个烟袋锅子,皱着眉头,脸色特别难看。他看着吊在树上的翠花,又看了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大柱,叹了口气,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上磕了磕,沉声道:“别嚎了,先把人放下来。”
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找来了梯子,搭在柳树上。狗蛋是村里胆子最大的年轻人,他爬梯子的时候,手还在抖,可还是硬着头皮爬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树枝上的布条,那是翠花的腰带,蓝色的,跟她穿的褂子是一套,然后慢慢地把翠花放了下来。
翠花的身体已经凉透了,硬邦邦的,像块冰。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好像在看什么东西。王大柱扑过去,想把她的眼睛闭上,可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手指碰到她的眼皮时,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第三个了……”李老栓蹲在地上,抽着烟,声音低沉,“民国二十三年一个,二十九年一个,如今又是三十五年,刚好三年……”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张婆子拽了拽衣角。张婆子是村里的老人,知道很多旧事,她皱着眉头,小声说:“保长,这话可不能乱说,晦气。”
李老栓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谁都知道他说的是那桩压在柳庄村人心里的忌讳——柳大娘的索命。
翠花的葬礼办得匆匆忙忙。没人敢多待,连帮忙的人都心不在焉的,生怕沾染上晦气。棺材是用最便宜的木头做的,刷了层黑漆,看着很单薄。送葬的队伍绕着老柳树走,谁都不敢靠近那棵树,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葬礼办完的第二天,村里就开始流传各种说法。有人说,翠花是被柳大娘的鬼魂缠上了,因为她前几天还跟人说“柳大娘的传说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鬼,不过是些胆小鬼编出来吓人的”;有人说,翠花那天晚上肯定是看见柳大娘了,不然不会死得那么惨;还有人说,老柳树又要开始索命了,下一个不知道是谁。
村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女人们晚上都不敢出门,就算白天出门,也得拉着家里的男人一起;孩子们被禁止去村口玩,只能待在家里;男人们晚上则轮流在村里巡逻,手里拿着棍子和灯笼,可就算这样,大家心里还是怕。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没过半个月,村里的刘寡妇又出事了。
刘寡妇是个泼辣人,丈夫死得早,她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活。平时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得罪了不少人。翠花死后,她还跟人说:“什么柳大娘索命,我看就是翠花自己想不开,晚上出门撞见了坏人,被人害死了,还编个瞎话说是柳大娘的鬼魂干的,现在好了,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依我看,那柳大娘就是个傻子,被卖了就被卖了,上吊能解决什么问题?死了还要害人,真是晦气。”
那天傍晚,天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刘寡妇去村东头的菜园摘菜,她的菜园离老柳树不算远,走路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她出门的时候,还跟儿子说:“娘去摘点青菜,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青菜豆腐汤,你在家乖乖待着,别乱跑。”
可直到天黑,刘寡妇都没回家。她儿子小栓子才八岁,在家里等得着急,就出门去找。他先去了邻居家,邻居说没看见;又去了菜园,菜园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棵青菜在风里晃,刘寡妇的菜篮子掉在地上,里面还装着几颗没摘完的青菜。
小栓子慌了,一边哭一边喊“娘,娘”,声音在黑夜里传得很远。村里的人听见了,都出来帮忙找。李老栓带着几个男人,拿着灯笼,把村里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最后,狗蛋在老柳树下发现了刘寡妇。
她也被吊在树枝上,跟翠花一样,舌头垂到胸口,脸色紫青,眼睛瞪得圆圆的。更让人害怕的是,老柳树的枝条上,竟然开了一朵白花。那花长得很怪,花瓣又厚又白,像纸糊的,没有花蕊,也没有叶子,就那样孤零零地开在枝桠上。凑近了闻,还有股腥臭味,像是血放久了的味道,闻了让人恶心。
“这树怎么开花了?”狗蛋满脸狐疑地盯着眼前的老柳树,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嘴里嘟囔着,“我活了二十年,可从来没见过这老柳树开花啊!”
站在他旁边的男人也随声附和道:“可不是嘛,我也从来没见过这树开花。而且你看这花,长得怪模怪样的,还这么臭,感觉很邪乎啊!会不会跟刘寡妇的死有关系呢?”
李老栓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朵白花,脸色愈发阴沉,仿佛那朵花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村里老人曾经说过的话:当年柳大娘去世的时候,老柳树的叶子一夜之间全部落光了;如今刘寡妇也死了,这老柳树却突然开出了白花,难道这花真的是柳大娘的怨气所化不成?
刘寡妇的葬礼异常冷清,甚至比翠花的葬礼还要凄惨。村里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没有人愿意帮忙料理后事。最后,还是李老栓看不下去,硬是拉着几个男人,才勉强把刘寡妇的尸体给埋葬了。
小栓子就这样成了一个孤儿,无依无靠。然而,村里的人都害怕沾上晦气,谁也不愿意收养这个可怜的孩子。就在大家都对小栓子不闻不问的时候,王二婶站了出来,她心地善良,不忍心看着小栓子孤苦伶仃,于是便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
刘寡妇死后,村里的人彻底慌了。有说要把老柳树砍了的,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找来了斧头和锯子,走到树下,刚要砍,斧头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斧刃还崩了个口;有人说要请道士来做法的,李老栓派了个人去邻村请道士,可去了三趟,道士要么说“不敢去,那冤魂太凶,我镇不住”,要么说“柳庄村的事是咎由自取,不该管”。
李老栓没办法,只能让村民们晚上别出门,尤其是女人们,更要待在家里锁好门,还让男人们晚上多巡逻几圈,手里的棍子换成了锄头和镰刀。可就算这样,大家心里还是怕,晚上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门外徘徊,一晚上都睡不好。
又过了十天,村里的张婆子也死了。
张婆子是村里的老人,平时爱说闲话,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她第一个知道,然后添油加醋地传遍整个村子。前几天,她还跟人说:“柳大娘就是个傻子,被卖了就被卖了,上吊能解决什么问题?现在倒好,变成鬼了还来害人,我看就是欠收拾。要是我遇见她,非得骂她几句,让她知道知道,活人不是好欺负的,死人更不是!”
那天早上,张婆子的儿媳妇去叫她吃饭,发现她不在屋里。屋里的门是开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是她早起出门了。她儿媳妇以为她去邻居家串门了,就去邻居家找,可邻居说没看见。她又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心里慌了,就赶紧告诉了李老栓。
李老栓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带着人往老柳树的方向跑。还没到树下,就看见一群乌鸦在柳树上“呱呱”地叫着,声音特别难听,像是在哭。走近一看,张婆子吊在树枝上,死状跟翠花、刘寡妇一模一样,舌头垂到胸口,脸色紫青,眼睛瞪得圆圆的。
老柳树上的白花,又多了一朵。两朵白花挂在枝桠上,在风里晃来晃去,像两只白眼睛,死死地盯着村里的人。那腥臭味比之前更浓了些,风一吹,就裹着股腐气往人鼻子里钻,好些人闻着都忍不住捂嘴干呕。李老栓蹲在树底下,盯着那两朵白花看了半天,烟袋锅子在手里攥得发白,烟灰簌簌落在泥地上,混着昨夜的雨水,晕开一小片黑渍。
“这花……邪性得很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般,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的村民,眼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和疑惑。
“之前翠花死的时候,树上可还没有这东西呢,怎么刘寡妇、张婆子一死,这花就开了?”他的声音略微颤抖着,似乎对这诡异的现象感到十分不解。
然而,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狗蛋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他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他想起了刘寡妇死后,自己曾偷偷摸过那朵白花,当时的触感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
那花瓣硬得像晒干的人皮,指尖一碰,还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轻轻蠕动,仿佛是有生命一般。狗蛋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此刻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的后背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汗毛都竖了起来。
“保长,要不……咱们再去请个道士吧?”人群中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小声地提议道,“上次那个道士不行,咱们去更远的地方请,城里的道观总该有更厉害的吧?”
李老栓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去了,昨天我就让二柱去城里问了,道观的道长说,这是‘怨气生花’,花越多,冤魂就越凶,他们也不敢来啊。”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说要搬去邻村,有人说要去投靠城里的亲戚,还有人抱着孩子哭,说自己没对柳大娘说过坏话,求柳大娘别找自己。乱哄哄的场面里,狗蛋忽然喊了一声:“要不……咱们看看树洞里有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老柳树的树干上有个大洞,黑漆漆的,平时没人敢靠近,都说是柳大娘藏魂的地方。狗蛋被看得有些发慌,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之前我爬树摘枣,看见树洞里好像有东西在闪,说不定……这花和树洞有关?”
李老栓犹豫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他让两个男人搬来梯子,又找了根长竹竿,递给狗蛋:“你去看看,别靠太近,有啥动静就赶紧下来。”
狗蛋双手紧紧握住竹竿,深吸一口气后,小心翼翼地踩着梯子,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随着他与树洞的距离越来越近,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也愈发浓烈,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吐。
狗蛋紧闭双眼,强忍着不适,将竹竿缓缓伸进树洞中。他的动作轻柔而谨慎,生怕惊扰到里面的什么东西。当竹竿触碰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时,他心中一紧,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块布。
“有东西!”狗蛋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恐惧。他的手微微一抖,差点让竹竿从手中滑落。站在过任何一个细节。
狗蛋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手不再颤抖,然后慢慢地将竹竿往回拉。只见一块红色的布条被竹竿勾了出来,随着竹竿的移动,布条也从树洞中被拽出,最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有人眼疾手快,迅速捡起那块布条,展开一看,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原来,布条上用黑色的墨汁写着三个大字——“刘寡妇”,而字的边缘还沾染着一些褐色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干涸的血液,摸上去黏糊糊的,令人毛骨悚然。
“这……这是索命簿啊!”张婆子的儿媳妇突然尖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柳大娘这是把死者的名字记在布条上,藏在树洞里,要一个个找过来!”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李老栓心急如焚地催促着狗蛋,让他赶快再去找找。狗蛋这次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小心翼翼地将竹竿再次伸进树洞,然后轻轻地搅动着。
过了一会儿,狗蛋感觉到竹竿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他用力一勾,果然又有东西被勾了出来。这次勾出来的是两块布条,一块是蓝色的,上面赫然写着“翠花”两个字;另一块则是灰色的,上面写着“张婆子”。
这三块布条就这样被平摊在地上,阳光洒在上面,染血的字迹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三张催命符一般,让人看了心生恐惧,喘不过气来。
“难怪……难怪她们会死啊!”一直沉默不语的王二婶突然开口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似乎是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到了。
“翠花前几天还跟我念叨呢,说柳大娘的传说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鬼啊。她还说自己才不怕呢,结果……结果第二天她就这么死了。”王二婶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继续说道,“还有刘寡妇,她更是天天骂柳大娘傻,说她死得活该。可谁能想到,这报应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说到这里,王二婶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张婆子……张婆子前阵子还说要拿石头去砸那个树洞,说要把柳大娘的魂给赶跑。她怎么就这么不信邪呢?这下可好,连她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这话像是点醒了所有人,大家都开始回想,死者是不是真的对柳大娘不敬过。有人说,翠花曾在柳大娘的忌日那天,往老柳树下扔过烂菜叶;有人说,刘寡妇曾偷偷剪过老柳树的枝条,用来烧火;还有人说,张婆子曾在村里的井边,跟人说柳大娘是“荡妇”,死了也是个“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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